邵通十万个不愿意让她赴这皇宫之约!
“星儿不在她姊姊这里,八成又跑出府玩耍了。”邵通一面说道,一面退出大女儿的琴房。
片刻,古筝清雅的乐音再次由琴房里传出……
邵通又带差役们巡了一遍月之阁四周后,便立即招呼众人离开,以免打扰到邵盈月。“各位从宫中一路赶来,辛苦了。大夥儿不妨到前厅喝杯茶,稍事休息!等我让人找回如星,改天再亲自带她进宫拜见圣上。”
“改天?这怎么成?”差役各个面露紧张。
邵通也紧张得很,他一方面暗自希望她别在这时出现,另一方面又怕皇上没见著星儿,不知将作何感想?
“老爷!”远方突地传来一声大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名男仆奔过亭台楼榭、叠石林道,气喘吁吁地停在邵通的面前。“三小姐……骑去少爷的马匹……说要离家出走,不回来了……”
“什么?!”邵通一惊。
“如星小姐离家出走?”宫中差役比邵通更为惊讶。
他们是前来邵府接人的,倘若人没送到皇上的眼前,他们可是会受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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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桥
汴京城内最热闹的桥上市集,一如往常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时鲜花果和金玉珍玩的摊位。
其中,一位十八岁少年摆设的摊位特别受女性青睐,让诸多貌美如花的女子逗留许久,这个“奇观”不禁引起路人侧目……
“胭脂怎么卖?”
“一两银子一盒。”
“一两!这么贵?你卖金子吗?”
面对女客的质疑,少年羞涩地结巴道:“不贵的……这是我最新调配出的胭脂!可以抹在脸上润气色,也可以修饰眼皮子,更可以当唇膏使用……”
“还是太贵了,而且,我怎么知道这胭脂是否真如你说的一般好用?”
其馀女人见不擅言词的少年被难倒,纷纷七嘴八舌了起来。
“瞧妳这打扮……你是吕家的丫环吧?妳可别怀疑无敌喔!他卖的胭脂不仅新鲜流行,价钱还很公道。这么漂亮的胭脂膏,妳家夫人和小姐绝不可能在别的地方买到的。”
“就是啊!无敌做的胭脂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连『醉梦楼』的花魁品香都是无敌的老顾客呢!妳若嫌贵,就去别的地方买吧!”
一听说京城第一名妓也是在此买胭脂,吕家丫环便二话不说地付了银两,从少年的摊位上搜括走几个膏盒,然后旋风似的快步离去。
“谢谢!下次再来。”
“无敌,你甭谢她啦!人家早走远了。”众女人瞧著那离开的背影,说长道短了一番。一会儿!她们又将焦点放回年轻男孩的身上。
“无敌,你再帮我上妆吧!你前天替我化的『风骚荡妇』妆,果然把我家那口子迷得服服帖帖的,没再去找他养在外头的女人。”
“无敌,我今儿个晚上要同夫婿接待一位很重要的高官,你也帮我化个『古典美人』妆。”
这位被人唤作无敌的少年,除了卖各色胭脂、化妆工具和黏贴的面饰之外,还兼做个人造型。当然,他是以卖化妆品为主业,做造型为副业,而替女客化妆修饰则是在他生意清淡时才做……
这个月还过不到一半呢!一下子就赚到这么多钱。郝无敌望著手中吕家丫环给的银子,满心欢喜的庆幸自个儿的好运。
他朝熟客们说道:“各位大姊对不住,我要收摊了,我得回老家一趟,送钱给我爹娘。”
“你要收摊?这么快?”
“你老家在潭州吧?这一南一北的路途,岂不是又有好多天不来州桥做生意了?”
“是啊!真抱歉,我想我娘亲和爹,所以想回家去一趟。”聆听女人们的抱怨,他搔了搔头,憨憨的笑著。
“不行!”其中一个较胖的女人拦住郝无敌将要推走的摊位。“无敌!你得替我上完妆再走!”
“就是啊!你也得帮我,否则我丈夫又会去找外头的狐狸精了。”
“我们都需要你,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嗳!妳们别……”男女授受不亲耶!郝无敌被几个扯著他两条胳臂的女客给扰得面红耳赤。
“嘻!你好容易脸红呀!”他害羞的模样教女人们嘻笑不停。
郝无敌招架不住热情的女客,不得已,他只好搁下推车,“好啦、好啦!我就替你们上完妆再收摊。”他满脸通红地格开缠著他的几双玉手,然后从摊位上拿起胭脂、水粉,偏过头询问女客们,“谁要先化?”
“哇啊——”
女人们还没回答他,就听见周遭的摊贩响起一阵阵的惊叫!
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后望,竟看见一匹发了狂的棕色骏马横冲直撞的奔上桥来。
“嘶——”马儿仰头嘶呜,由鼻孔、嘴中呼出一团一团的雾气。
骑在马背上的人,正是才刚逃家的邵如星。
“停下,快停下来!”邵如星慌乱地想止住马匹,却没想到自己冲著马匹这么一喊,竟教它更紧张的朝人群里去。
“各位快让一让……让开!”
郝无敌听见邵如星清脆的吼声,反而呆呆的看向惊吓躲开的行人,以及护著自己摊位怕被疯马波及的小贩……
才一眨眼,狂奔的马匹已然逼近他面前!
“快走开啊!”邵如星大吼,俯视呆站在马前的年轻男子,她下意识拉紧缰绳,阻止坐骑撞上他的摊位。
“无敌,小心!”
“嘶嘶嘶——”
郝无敌被站立在他面前的骏马吓得听不见身旁女客们的警告。
“啊!”同一时刻,邵如星亦被猛然仰立的马匹甩出桥面,“扑通”一声落入湍急的汴河之中。
瞬间,桥上的人们给这突发的意外惊得呆愣。
“有人落水啦!”
当人群里爆出这样的声音时,郝无敌才回过神,跟著众人挤往桥栏俯看……
“咕!”被迫吃了一口河水的邵如星很快地就让头浮出水面,她本能的依照爹爹曾经教过她的招式,手脚开始在水里踢动起来。
即使她会游水,可冬天的河流仍冻得她唇齿打颤。梭巡到马匹在撇下她后便奔得不知去向,她懊恼不已地在心里咒骂。
明知道武哥哥养的净是一些疯马,她却贪图它们的脚程,现下可好啦!不仅驾驭不了畜生,还被它带著乱窜摔下河,她分明是自讨苦吃。
这一耽搁!又浪费了不少逃家的时间,但愿爹爹和宫中差役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来。
“救命啊!”奔流的冰河阻碍著邵如星的行动,她努力呼吸,且拚命地往岸边游。
无意间,她瞥见桥的拱形处刻著大大的“州桥”二字!使得她的眼睛愈睁愈大,“州桥下……汴河中……咳咳……”她嘴巴念著,划著水的手不由得碰触放在衣襟里早被水湿糊了的纸张,顿失浮力的她一张口,又喝进几口水。
方才,她只急於安抚闹脾气的马匹,压根儿没想到就这么误打误撞的来到了月姊姊所写的地方。
无敌襄救幸运星……是什么意思?她匆匆忙忙的离开家,还来不及等月姊姊跟她解释呢!但是邵如星根本无暇思考,此时的她浑身被水冲撞得冰寒刺痛,只能载浮载沉地踢打著四肢,一点一点的靠近另一座拱桥的桥墩边船只装卸货物的平台……
然而在桥上旁观的摊贩与行人,却误以为邵如星就要敌不过河水的冲击沉入河底了。
“小泵娘撑不下去了!”
“这河水又急又冷的……”
郝无敌听不清楚身旁的人们都说了些什么,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在汴河里挣扎的女孩儿……
她是为了闪避他才被马抛下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