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万一迎欢半夜又跑来……”陶然推著他不动如山的身子。“万一表哥发现那更惨!我被逮到和你亲吻已经够惨,万一被逮到同床共枕,那就惨上加惨了。”
“怕什么?我看你表哥也没真的生气,他只是觉得不板个脸,白白让表妹被占便宜是不对的。我看他也很无措呢!”他下床去将门锁上。“这样迎欢就进不来了。”
陶然看著他的动作,满心的犹疑,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段感情。“还是不行,我们这样会愈牵扯愈深的。”她带著慌乱的摇摇头。
恪擎闻言扭头须臾不离的凝视著她,好像认真的研究她的话中有多少认真的成分,研究的结果令他很不满意。
“没想到你对我们之间的事,还是抱持著逃避的心态。”他淡淡地说,别开的眼睛教人看不出其间的情绪,他瞬间好似退到了一个距离之外。
陶然挫折的看著他,眼神是无助的。她不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仿佛到了她再也触模不到距离之外。“我……我不知道……”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小痹。”恪擎的眼底浮现一抹哀伤,似是看穿了她的犹豫,但他还是温柔地说:“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站在你身边陪你,给你力量。但是有些事你还是得靠自己解决。唯有你自己做抉择,才能自己承担结果。”
他的眼神令陶然心碎,她也想上前拥抱他,告诉他愿意一辈子和他在一起,问题是她有许多的疑虑,关于爱情,关于生命从此多了个人。
“可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太快了?没错,我们在欧洲时是很快乐,很幸福。可是那样的幸福就像个梦,随时都准备醒来、准备幻减。而接续到现实中,还有很多现实的问题需要去面对……何况,我们对彼此可以说一无所知。”
“那不是问题。”他的背倚著门,双眼仍坚定地注视著她。“也许你因此没有安全感,但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彼此,包括彼此的家人、朋友、工作和理想。我会给你时间,也请你给我们一点机会。”
陶然闻言心又拧了起来,目光恍恍垂落于地,突然察觉自己的粗鄙。那粗鄙来自自己的犹疑不决,她既眷恋他的温柔怀抱,他的宠溺包容,又没有勇气义无反顾的去爱,拖著他,不愿给他承诺,也不愿松手放他远走,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痛恨。
“我……”她无助地抬眼,遇上他仍是包容温柔的目光,忍不住哽咽地问:“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确定这是你想要的?我们以那样的方式相遇,感情来得丝毫没有思考的空间,你如何能确定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这就是关键了。”恪擎泛起一抹淡淡的、带著酸涩意味的笑。“你不相信那样开始的恋情,不论你肯不肯承认,你将欧洲的那段相遇看作是个梦,一个在现实生活里无法延续的梦。或许你不是故意要玩爱情游戏,可是你却存著预期的心理,预期那段感情会随著假期结束夭折,预期我的离去或是我的负心……很遗憾让你失望了!”
他那样的语气含著自嘲与讥讽,让迷惘的陶然痛苦不已。她想反驳,但却又隐约觉得他其实是说对了。当时她会那样的离开,或许只是应验她自己的预期罢了。
陶然几次张口欲言,都被纷乱的心绪给打乱了。她只能含著泪,痛苦无助地望著他的脸。
“其实……”他将斜倚的身子站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从将那个像只淋湿小猫、可怜兮兮在寒风细雨中颤抖的你拥入怀中,从我吻上那冰冷的小嘴的那刻起,就认定了你。”
陶然看著他在黑暗中的脸,想起了在阿姆斯特丹的饭店外的那个吻,当她无助的站在寒风中时,踩著略显急促的脚步以及慌乱的眼神而来的他,是那样俊逸、那样温暖、那样扣人心弦的身影……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除了哭泣,她已无所适从。
恪擎看著她,沉默无言的转身离去。
棒天,陶然顶著两个大核桃似的眼睛出门。虽然恪擎昨晚提到愿意给她时间,但因为还不知要怎么面对他,她还是遵守本能行动,而她的本能就是——逃!
唉!说起来真丢脸也真泄气。
陶然没去“展望”也没待在家里,从一大早出去就游荡到天黑。直到可以荡的地方都游过了,这才不情不愿又无计可施的回了家门。
到家的时候只有闻人湛也坐在客厅里看报纸,他的鼻梁上架著一副无框的眼镜,细心地读著手上的报纸,沙发旁的桌灯亮著,大灯也没开,客厅其余部分陷在一片昏暗中。
“只有你在家?”陶然心虚地四下看了一看,轻声地问著他。
闻人湛也抬起斯文的脸,点了点头,还很好心的补上说明,“尽情下南部去了,说是去找什么创作的题材。”他附带著耸了耸肩,回以一个“你知道他的”的眼神。
尽情会三不五时的上山下海找题材,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虽然尽情不在他们都像孤儿——因为又要三餐不继,但大都已司空见惯,谁要他是个创作者呢!通常创作者都是需要人照顾,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而尽情刚好相反,他一不在,他们这三个家事白痴就失却了部分生活自理能力。
“那……那迎欢呢?还没回来?”陶然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她想问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可是闻人湛也才不是那种会体贴他人、自动告之的人。
他的唇际泛起一抹极淡的笑,稍纵即逝,令人不确定曾经存在。“我前几天又介绍了她一个工作,想必现在正在工作,不会太早回来。”
迎欢还是个研究生,念的是法文,也是她唯一的专长。所以闻人湛也有机会总会介绍一些商场上的人用她做翻译,以免她的失业时间老是多于工作时间。
“哦!”陶然木然应了一声。不知怎地,她刚刚好像看见闻人的脸上有一种不怀好意,好像是看戏的表情,可是仔细一看却又看不出来,难道是她多心了?
熬到了晚上十二点,陶然终于按捺不住了,她发现恪擎根本没有回来。
他会到哪里去呢?为什么没回来?
她忍不住跑到那间借给他住的客房去,发现他的行李大部分都在,但随身的笔记型电脑、护照等重要物件都不在,他不会走了吧?
不会的,他的行李还在,怎会这样不回来呢?
还是再等等吧!
结果过了一个无眠的夜,等了一夜没等到人的陶然终于忍不住问了早起的闻人湛也。
“闻人,你昨天很早回来吗?”陶然迂回地问。
“是啊,中午就回来了。”闻人湛也还故作不解地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我的行踪了?”
“呃,不是的……”陶然吞吞吐吐地说,看来要多迂回也不可能了,唯今之计,只有直捣黄龙。“你昨天有没有看见恪擎?”
“你说你那个……朋友?”闻人湛也戏谑地说。
陶然红了脸,点了点头,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欲盖弥彰。
“走了啊!”闻人湛也挥了挥还握著牙刷的手说。
“走了?”陶然的脸倏地变白,她大受打击地喃喃道:“走了?他竟然走了……”她边说边恍惚地走了开。
这时闻人湛也的脸上才浮现一丝罪恶感。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