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殷扬敏感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什么意思?”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那一天……真的到了吗?他模糊地想着。
“这几个月来,你不只教了我好多东西,还借我一笔资金,让我有办法还你钱。”她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眸望着他,“你是我自亲人相继过世以来,难得遇到的好人,虽然……”虽然当初,她聪明地把那段话咽了下去。“把欠的钱还清后,无论如何,我都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如同青天霹雳般,殷扬的心从欢乐的天堂,立刻跌进酷寒的地狱里,他几乎无法在她面前维持笑脸。
这一天真的来了……
这句话在他心里不断的回响着,像把刀,不停地戳刺着他,痛得他几乎要嘶声呐喊起来。
“这么快?你的获利能力实在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他以一贯的笑容、一贯的声调对灿融说话,心头却不住地淌着血。“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全都是因为我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老师呀!他毫不自私的把他会的全都教给了我。”她盯着他看,眼底有深深的感激。
我要的不是感激!我想做的也不是老师,更不是你口中的“殷大哥”!殷扬在心底不断的叫着、嚷着。
他曾幻想,说不定,她就这样留下来,不走了;说不定,她会……爱上他……
殷扬笑得无力,笑得痛彻心肺。
幻想终究是幻想,是不会成真的!早在决定教她操作期货时,他就已预见这一天了,不是吗?
是他决定要教她的!
是他要让她离开的!
是他大胆的赌在这段时间里,自己能在她心中占有多少重量!
是他!是他!是他自己!而今赌输了,他除了承受,还能怎样?
“你什么时候要走?”他怕知道,却又不能不知道。
“就这几天吧!有些东西和程序要处理,不是吗?”一股力量拉扯着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说出来。
打从她来到这座宅子、打从殷扬对她立下离开的条件开始,她不是在日夜的祈祷、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吗?
怎么在心底许过无数次的愿一旦要成真了,她却犹豫了?怎么在心里早想过千百次、演练过千百次的话,临说出口时,却是那么的艰难?
当她望着殷扬说出这些话,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不断的在她的腑脏间翻搅着,让她好难过、好……不舍。
不舍?!灿融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怎么会这样?她竟然会感到不舍?对殷扬?
那一次次唇齿相触的记忆突然窜进她的脑海,那未曾有过的激狂、热切,直到现在,仍教她昏乱、心跳、迷醉……
“糟糕!”殷扬突然开口,用仅剩的力气在她面前挤出一副为难的尴尬笑容。
他真的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了。那椎心的痛楚早已蔓延到四肢、到每一个细胞,他的手握得死紧,指节泛白,悲愤痛苦的情绪几乎要涨破他的胸膛,几乎就要化成一个个的文字,冲出他的口,对她倾诉!
但不行!他怕见到她眼中的厌恶,怕她避如蛇蝎般的逃开他,那种痛,要比现在的更要痛上千万倍。
灿融强压下迷乱的情潮,抛下种种的疑惑,被动的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我居然忘了我待会儿有重要的事得出去一趟,还让你这么费心的准备了这么多菜,我……”
如释重负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可以不要在这种时候面对他了!
“没关系……”她摇了摇头,谅解的笑说:“以后还有机会。”
机会?以后?
是吗?他们之间还会有以后吗?如果她走出了这扇门,他还能有所期待吗?
他想大笑,笑这个荒唐的想法,笑她也学会这种虚伪的客套了。
她真要他日日望穿秋水,抱着虚幻的期待过完下半辈子吗?
他真的会的、真的会的!
“是啊!还有机会……”他的手几乎要掐出血来。“对不起……我必须马上走了。”
他狼狈不堪的逃出那个厨房、那座宅子、那个有她的地方。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也知道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会伤心、会心痛。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痛竟会像要把他整个人彻底的撕碎了般,整个世界瞬间粉碎。
他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停止运作,整个人仅剩的一个感觉,就是痛……
痛哪!他几乎要申吟出声、几乎要拿把刀狠狠的刺进自己的心脏,好缓和那刺骨刨心的疼痛。
他脚步踉跄的跳上车,疯狂的把车开出去,向前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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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扬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望着空荡荡的餐桌,灿融的心好像被掏空了般,有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欧小姐,你请用吧!殷先生早上打过电话了,他要出国几天。”
出国!这么突然?
“张嫂,殷先生有交代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张嫂摇了摇头。
是因为她吗?因为她要离开了,所以……
不!怎么可能?
灿融心慌意乱的摇了摇头,急着抛掉脑中那个想法。
那是为了什么呢?这么凑巧?
她心不在焉的吃着,浑然不知食物的味道。
草草吃过了早餐,灿融一个人在空荡得令人窒人的客厅里,望着窗外发呆。
忽然,一阵电铃声响起。
她惊跳起来,一颗心怦怦的跳着。
是他吗?她难掩喜色地飞奔上前,霍地打开大门。
“欧小姐,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门外站着的,是笑容可掬的孙吉利。
“孙、孙先生。”灿融呆呆地望着,喃喃地念道。
孙吉利的突然造访,让她很是不解。
好半晌,她才会过神。
“请进,真的是很久不见了。你是来找殷大哥的吧!真是不巧,殷大哥他出国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出国?她相信?
“我不是为他来,而是受他之托而来的。”他堆满笑的说。
“受他之托?”她仍是不解。
“嗯……我想,我们到书房去谈比较方便。”他的眼睛瞟了在厨房里忙着的张嫂一眼。
灿融点了点头,被动的跟着孙吉利,看着他从书房的大抽屉中翻找出一叠文件。
“这就是殷扬交代我办的。”他目光灼灼的把东西递给她。
“这是……”她仔细一看,随即不语。
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她当初不得不留在此处的契约,紧接着是一份放弃所有权利的契约,上头有殷扬的签名,和律师的公证,而日期……
“这……”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上头签订的日期,竟在她出院之前!
他放了她……早就放了她了!
为什么?
她不知所措的瞪着那分文件,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一张纸片趁隙从中飘落下来。
“这是……”那是一张照片,灿融捡起它,望见上头的人物景象,一股似曾相识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哦!抱歉,我没注意到它夹在里头。”孙吉利急忙把照片拿回来,自言自语地叨念着,“这可是殷扬的宝贝,万一弄丢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宝贝?怎么说?”
孙吉利看着照片,神情十分专注。
“照片中的人是他的梦中情人,因为她,殷扬拼了命的努力,才两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小小的服务生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在社会上有地位的富豪,只为了配得上她。”
“梦中情人?”她哺哺地重复,心里说不出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好像有些惊诧,又有些失落。
她不由自主的把视线移向那张照片,那个场景、那袭小礼服、那串珍珠项链……灿融当场惊得无法言语,甚至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