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饱含欷吁和哀怨的语调真是令人同情,林珍跟着詹冰如埋怨的眼光看向古天乐,后者的神情微显尴尬,嘴角挂着一抹歉意的微笑。
“公司成立后,我忙得焦头烂额,的确没有很多时间可以陪妳。”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我们不是也去了好几次马尔地夫、夏威夷……呃,还有其他地方吧?”说到后来,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哪来的好几次?”詹冰如娇嗔地反驳,眼里有着明明白白的计较。“交往的五年来,总共去马尔地夫两次,夏威夷一次。去夏威夷那次,还是去参加你表哥的婚礼顺便留下来度假的!三次度假都集中在前三年,而且我们没有去其他地方,除非你指的其他地方是你推不掉的应酬,及偶尔一块吃饭!”
迸天乐被轰得满头包,不免在心里埋怨她干嘛要算那么清楚,把他讲得像个毫不体贴、不肯陪女朋友出游的男人,教他在林珍面前很下不了台。
“我们还有去别的地方……”他嗫嚅道。
“对!还有陪你回加拿大看你爸妈!”越说越有气,詹冰如忍不住扬高声音,但随即发现自己的口吻太像怨妇了,连忙平复心情,恢复娇柔优雅的语调。
“其实我也不是……要你放着工作不管,成天陪我玩。问题是你几乎每天从早忙到晚,连陪我看场电影、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还曾忘了赴我的约会,答应要陪我去度假,临时又取消……”
迸天乐无言以对,只能苦笑。这些也不是他愿意的呀,而且事后都有跟她道歉……
“可能是你们相遇的时机不对吧。”品完美味的海鲜汤,林珍空出嘴巴圆滑地为两人间的积怨缓颊。“天乐二十三岁前就几乎玩遍世界了,他接下来的人生规画是开创事业,而不是继续玩乐,这点违背了妳的期待。不过,妳能忍五年,也很不容易呀。”
她忍不住以全新的眼光打量詹冰如。
老实说,詹冰如给她的第一眼印象不像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像她这种千金大小姐、娇贵大美人,居然可以忍受男友的冷落达五年,是否表示她很爱古天乐呢?
“我像是那种能忍的人吗?”娇嗔的樱唇满载着苦涩。
这段往事她很少对人提起,但林珍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感,古天乐又是当事人,说出来似乎很容易。
“我跟天乐交往的第二年就认识吉夫了。”
“啊?”林珍惊讶地喊道。难以置信詹冰如是在向他们承认她跟古天乐交往的后四年都在劈腿。
“是天乐介绍我们认识的。”她再度丢出一颗炸弹,林珍讶异地看向古天乐。
后者只是耸耸肩,脸上没有一丝悲痛或愤怒之类的情绪,让人搞不清楚他是修养太好,还是根本不在意。
詹冰如显然没有留意古天乐的反应,一径沉溺在回忆里,语调幽幽的继续道:“一开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但随着碰面的机会多了,双方熟稔了起来,无聊时,我会跟以他为中心的一票朋友出去玩。然后……”
往昔的欢趣悲愁有如一支缠绵的情歌在她心底吟唱,当时的迷惘和挣扎已云淡风清,但仍留有淡淡的痕迹偶尔摩挲亦微微抽痛,此刻更像调了味的柠檬汁弥漫在咽喉间,瘖痖了她的声音。
“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单独约会。我寂寞时,他总是陪在身边,等到我发现对他动了心,已来不及抽回感情……”
日渐生情最是教人难以提防,一旦情根深种,十个大力士也拔不起来。
林珍边暗暗感叹,边偷窥古天乐的表情,却无法从那张俊美的脸庞瞧出是否有一丝懊悔,是否曾想过如果当初能抽出些许时间安抚詹冰如,她就不会移情别恋了。
爱情像株脆弱而珍贵的花朵,即使细心呵护都不见得能长好,况且是遇到疏于照料的园丁,任风吹雨淋日晒,难免要枯萎的。
“当时吉夫已经跟我求婚了,可是我没有立刻答应。”说到这里,她眼中的朦胧转为清澈,声音里多了抹自嘲。“你们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林珍好奇地问。
“当时吉夫还以为我跟天乐早就分手了。”
“唔?”林珍偷瞄古天乐,后者的神情里透着一抹了然,她心念一动地问:“是不是因为妳总是答应跟他约会,而跟天乐反而很少见面的关系?”
“嗯。”詹冰如对她能猜到其中的缘由暗暗佩服,柔美的樱唇浮着淡淡笑意,语带惆怅地道:“这么认为的人还不只是他,就连我们的亲友也大都这么想,只有我不确定跟天乐是否算分手了。那时候我大概有两个月没见到他了。”
一股同情油然生起,林珍记得古天乐答应跟她交往后,她有将近一个月没有他的消息。那段期间的心情可说是饱受煎熬,想打探他,又不敢打探,就担心他已经变卦,不想见她了,直到鼓起勇气找他,两人见了面,心中的不安才随着他的温柔而融化。
两个月又比一个月多一倍,詹冰如和古天乐若是相爱,身受的思念之苦必然比她多上两倍不止,但他们谁也没有联络谁,不就表示两人间的情意已然消逝吗?
但即使旧情已逝,新欢正热,詹冰如仍执着地要把心中的一丝不确定也断个明明白白,这样的她必然会去找古天乐说清楚吧。
丙然──
“没想到再约他,却是谈分手。”
这不胜欷吁的慨叹算是为两人间的恋情落下句点,詹冰如端起侍者刚送上来的红酒,无心品味酒的好坏,轻啜数口冲掉喉间的苦涩。
同座的两人也没有开口说话,静静看着侍者上菜,混合的菜肴香味不断飘向三人的鼻腔,刺激着口腔里的唾液激增。
“看起来好好吃喔。”林珍的鼻子耸了又耸,骨碌碌的眼眸轮流在三人点的主菜上移动,最后落向詹冰如点的蜂蜜香料烤鸭,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要不要尝看看?”詹冰如被她的表情逗笑,不自禁地邀请她分享。
“好呀。”林珍不跟她客气,看着詹冰如切一块送到她盘里,也投桃报李般地把自己点的卷心菜包鹅肝鸽胸肉分一份给她。
“嗯嗯……好吃。”林珍感到味蕾被层层的辛香甜美所取悦,忍不住逸出赞叹。
其他两人看她脸上的满足表情,也跟着胃口大开,一时间三人都沉浸在品尝美食的快感中,直到各人餐盘里的佳肴消失了大半,林珍才漫不经心地启唇道:“对了,分手时,你们都说了什么?”
“妳问这个干嘛?”古天乐警觉地瞇起眼。
“我好奇呀。”林珍耸耸肩,“如果你们不想提的话,可以不要回答。”
不回答,妳就不会胡思乱想吗?
迸天乐瞪向她的眼光彷佛这么说,林珍笑笑地微耸香肩。
“我是没什么好瞒妳的。”詹冰如眼神闪烁,“天乐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呀?!
本来是不想追问下去的,但詹冰如的话太引人想入非非,林珍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挤满各种版本的分手场面。
但大部分都禁不起进一步检视,最后只剩下一两种版本比较可能。
“他该不会点点头,说声我知道了,然后沉默一下,说祝妳幸福吧?”她半开玩笑地猜道。
“妳怎么知道?!”詹冰如睁圆一双眼,惊讶地喊道,“他跟妳提过吗?”
“啊?竟被我蒙对了!”林珍哑然失笑,“他没跟我提过啦,是我猜的。”
一猜即中,太厉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