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己者?谁呀?
仙梅错愕地瞪大眼,一颗心跳得像惊慌的小鹿乱跑乱撞,滚烫的小脸急忙低垂,像在躲避什么。
这是从何说起?
这身衣裳、这副打扮全是续日做主的,她可不是想让谁欣赏喔!
戴玥眼光深沉地瞧著那双颊嫣红的美人儿,嘴角微抖,吞咽了一下口水冲去喉头的干涩,语音微哑地回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给人看见了,总是不妥。”
“我们会很小心的。”续日保证,“平弟就睡在书房里,若出什么事可以先挡一阵,我们去去就回。”
“还是不妥。”他慢条斯理地回答,眼儿微眯地瞅向那仍红著脸、偷偷将娇羞的眼光递来的人儿。“就像你说的,在龙蟠宫闹翻天也还不至于传到外头,但带著人去萱和宫又是另一回事了。”
“安心啦。”续日得意地拿出一套深色的帷帽,不顾仙梅的意愿往她头上戴。“只要戴上这个,再宣称神农谷的神医进宫为太皇太后医治,仙梅妹妹的身分就不会泄漏出去了。神师姑原本就很神秘,若说她不喜让人见到真面目,出入都要戴著帷帽遮掩,也不会有人质疑。”
“未……”他才张嘴想要反驳,便被妹妹打断。
“皇上伤重在床,不可能会客、处理政事,就算勇亲王他们想要觐见,也得照著宫规等候传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应变……”
也就是说,今晚的萱和宫之行只是开始?
“不行!”戴玥绝不让她们有得寸进尺的机会。“我们负担不起这个风险,找回皇上前,仙梅不能离开龙蟠宫。”
“喂,我不是犯人……”仙梅月兑下帷帽抗议,续日赶紧拉住她。
“说好交给我处理,你乖乖的,什么都别说喔。”安抚好火爆佳人后,续日转向兄长又是甜甜一笑,“仙梅是为医治太皇太后而来,没道理不让她去救人。你也希望太皇太后的病跋紧痊愈吧?”
“皇上失踪的事更不可泄漏……”
“大哥!”她顿了一下,灿灿星眸起了薄雾,荡漾出一抹惹人心疼的脆弱,“我求你……”
戴玥诅咒了一声,无法拒绝妹妹,但仍忍不住提出质疑,“为什么你坚持这么做?”
续日别开视线,嗓音微哑地回答,“你该知道皇上最挂心的便是太皇太后的病情,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帮他做的。”
妹妹脸上的苦涩和哀伤让戴玥再也说不出话来反对,混合著沉痛的无力感同时击中了他。
这真的是他们唯一能帮他做的吗?
第八章
屋外的银白世界安静而美丽,丝毫看不出风雪肆虐过的痕迹,然而,抬首望天,那密密实实遮掩了星月光芒的浓厚云层,仍仿佛有酝酿出另一场狂风暴雪的实力,让人不难想像先前的一场风雪可以多惊人。
但此时此刻,仙梅的注意力完全落在地面上,她拢紧披风抵御寒意,隔著深色的帽裙很快看了一眼被抛在身后的宫殿,心里的紧张逐渐放松。
途中遇到好几批御林军,仙梅不确定那些雄赳气昂、目光锐利的卫士对她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头疵础帽的神秘客是否起了疑心,但在身分尊贵的戴将军及朝阳公主面前,除了谨慎地打量她外,一句质疑也没有。
由此看来,戴玥担心她会泄漏身分,根本是杞人忧天,还不时摆出一张冷脸,好像她给他找了多大的麻烦。
不过是举“脚”之劳,而且这“脚”还不是她要求举的,是戴玥自己放不下她跟续日走这一趟,非要亲自护送不可。
偷偷朝他雄视阔步的背影扮鬼脸,仙梅任目光漫游,眼睛越睁越大。
没想到深夜里的皇宫这么明亮,远远近近的宫楼挂满灯球,宫廊下、花树上装饰著一盏盏造型新奇的宫灯,夜风拂动下,灯影缤纷,映照著薄雾弥漫的雪地,景致美如仙境。
她忍不住轻叹,“宫里一向点这么多灯吗?”
“平时没有。”与她并肩同行的续日轻声回答,藏在帽兜里的表情看不分明。“只有在庆祝皇上寿辰的这段时间才如此。”
“怎么说?”
“皇上登基后,把元宵夜才展开的灯节活动提早到他生辰的正月初一这晚举行,一直持续到十九。各地的巧匠无不绞尽脑汁,送上花样新奇的灯饰,皇上看了总是格外开心。如果没有遇刺……今晚该像往年一样热热闹闹地为他庆生……”
说到后来,她的嗓音微哑,仙梅也听得心头凄然,顿觉眼前仙境般的美景有说不出来的凄凉落寞,眼眶跟著潮热了起来。
“往年啊……也不像这样冷湿,大年初一总是放晴,人人都说是苍天对天子的疼宠,给个大晴天好让众生替他庆贺,但今年……莫非老天爷知他遭逢不测,所以……”
“你别想太多。”仙梅著急地伸手轻拍那双抽动得厉害的柔肩,“皇上很快就会回宫,到时候,让工匠再做一些更新奇有趣的灯饰替他庆祝,天也会放晴,就跟以前一样!”
“会吗?”续日不确定地问,微抬向她的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水汪汪的眼眸笼上浓浓哀伤。
仙梅不晓得还能怎么安慰她了,眼光抬向前方那道宽阔挺直的身影。
他听到她们的谈话了吧?是不是仍在怪她没把皇帝看好?
脑海里登时又浮现他之前的指责,仙梅心情低落,眼眶越发灼热,但不想哭给戴玥知道,只能压抑著悲痛,目光朦胧地跟著他一路加快脚步西行,穿过回廊,步下台阶,经过花园湿滑的铺花地面,走进经霜耐寒的深绿里……
“经过那道三孔桥,就到萱和宫了。”
续日的声音将她从低落的情绪唤回现实,仙梅眨掉眼中的湿润,朝前望去,有道白石砌成的三孔桥横跨水面。
缥缈的雾气从桥下往四面八方涌出,朦胧了对岸的风景,但仍可以看见远处铺著琉璃瓦的飞翘檐角,及隐约的灯光,她猜想那里便是萱和宫所在了。
正要向同伴确认,一股死鱼般的味道窜进鼻腔,仙梅脑子里警钟大响,知觉格外敏锐地捕捉到回异于正常水流声的轻微细响,目光投向桥下。
走在前头的戴玥已经停住脚步,手伸向腰间的宝剑。
几乎在龙吟般的剑啸响起的同时,幽暗中一团暗金色的影子破开平静的河面,带著浓烈的腥臭味朝三人扑来。
“退!”
就算戴玥没吩咐,仙梅也早就被那股臭味呛得想要溜之大吉了。
可是不对,退的人只有自己。
要人退,自己却冲上前的戴玥手持青光闪闪的宝剑,人如虎啸般地迎上那团腥臭;原本傍著她走的续日留在原地,从怀中掏出一副精巧的弹弓,全神戒备。
那她一个人逃走,不是太没义气吗?
心念急转下,仙梅看向不久前才走过的几株松树,那些随风颤动、不时洒落积雪的松针,隐隐旋出的低啸听起来极为亲切,她也就不客气地飞身上树,随手采集,放进怀中。
这些动作只在几个眨眼间完成,她回身关注被丢在身后的战斗,瞧清楚被戴玥的剑气逼退的怪物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灯光映照下,蛇般的身躯约有丈把长度,上头布满金色的鳞片,背上有一对蝙蝠般的翼手上下扬动,连接著蹼一般的四足,三角形的蛇头上镌刻著的绿眼闪射出冰冷、无情的光芒,但最教人不寒而栗的,是从狰狞张大的嘴巴里露出的锐牙——让人生出一种一旦被咬噬,便不可能有命的恐惧感。
仙梅从来没见过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正当她感到头皮发麻,阵阵咻咻咻的破风声呼啸而过,,只见续日手执弹弓朝那怪物发射出连珠炮般的琉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