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老先生老太太,一被卫家的小辈们带进席位安置好,便迫不及待的交头接耳。
等到乐声响起,新郎新娘在金童玉女般的花童和伴郎、伴娘陪同下,从玫瑰花拱门走进婚宴大厅,这群爷爷女乃女乃已经讨论出一个大家都同意的剧本,并用力传播出去。
经过好几手传播,婚宴进行不到一半,不管是参加屋里的中式婚宴、还是屋外帐篷内的西式自助餐喜宴的宾客,不但都至少听闻到一种版本内容,还加油添醋的与旁人交换不同版本的故事,热络的景况很快就让身为婚宴主人的卫家人想假装没听到都不行,甚至连应该陶醉在结婚喜悦里的新郎官都发觉不对劲了。
卫景桓本来可以忽略宾客之间的小动作,也可以不去追究何以向来都是目光焦点的他反而在自己的婚宴上得不到众人的注目。但就在婚宴进行到第二道菜,罗将鸣夫妇跑来新郎新娘桌,但不是向新人道喜,两双笑咪咪的眼睛盯着轩轩,满布着皱纹的脸庞笑得如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般慈祥,登时教他心头一凛。
“现在应该不需要轩轩了吧?”罗将鸣的眼睛瞇了起来,准确的投向坐在首位上的卫德动。
虽然不是首当其冲,景桓仍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两颗黑色眼珠夹带的压迫感,沉重得不容人拒绝。
事实上也是如此。
罗将鸣根本不等卫德勋回答,讨债脸迅速变回土地公公的笑容转向轩轩,嗓音柔软如绵的放送:“轩轩乖呀,要不要跟太爷爷一块去找爸爸呀?”
太爷爷?
爸爸?
卫景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听到这两个名词。
可轩轩立刻两眼发亮,兴奋的喊了声“爸爸”后,跳下椅子,乖巧的把手放进罗家两口子的手上,跟着他们离开。
“轩轩的爸爸也来了吗?长什么样?”新婚妻子悄声在他耳畔询问,卫景桓困扰的摇头。
“我不知道。”发现祖父母并没有尝试拦阻轩轩被人带走,他便知事有蹊跷,从他们老神在在的神情瞧不出所以然,只好试着在人群中寻找大姊宜萱的身影。
她是今日婚宴的筹备人之一,太多的琐事需她打点,而无法坐在自己的桌位享用餐饮,匆忙间,卫景桓根本找不到她。
他迅速转移目标,很快便找到罗将鸣夫妻的桌位。
两人已经将轩轩带去那里,卫景桓震惊的看见他的宝贝外甥投进罗象贤的怀里,无数的问号登时如雨后春笋般在脑中冒个不完。
罗象贤是轩轩的爸爸?
这个可能性根本无法在他脑中成立,他错愕的转向自家爷爷求证,他却投给他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
可他如何能安、能不躁?
谁来告诉他怎么回事呀!
饱受惊吓的卫景桓在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如坐针毡,而无法享受身为新郎官的愉悦。一直到喜宴结束,送走大部分的客人,他被祖父叫到书房交代任务,心头的疑惑霍然解开的同时,他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想要知道呀。
他是新郎官耶!
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大事,爷爷怎么可以差他办事!
“你应该看到你爸爸的脸有多臭了吧?”卫德勋一眼就看出孙子的不情愿,连忙动之以情。“真是的,好歹也在商场历练了三十年有了,不过在喜宴上听了几句谣言,就摆出一副想找人拚命的样子!我担心他要是知道全部的事实,会拿出他珍藏的西洋剑砍人,到时你好不容易有的姊夫不是又泡汤了吗?”
“爸爸他……”
“你女乃女乃叫直萱去安抚他了。”他沉着回答,目光锐利的注视爱孙,“身为宜萱的弟弟,你有义务替她出头,去向象贤要个交代。”
“向一个失去记忆的男人要交代?”景桓很怀疑。
“那是另一回事。”卫德勋老神在在的说,“以前他不知道,没法子负责任,可他现在知道了,能撇得清吗?我们虽然不需要他来负担宜萱母子的生活,但至少得把他的打算告诉我们,我可不想宜萱为了等他浪费一辈子的青春!”
“好吧。”景桓无法反驳,只好乖乖的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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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着祖父走进二楼客厅,景桓看见祖父一票老友将罗家人团团围住,吱吱喳喳的不知吵些什么。
“各位,还是我来说比较清楚。”卫德勋一句话便将罗象贤从人群中救出。
景桓乘机把人带走,来到隔壁设有简易吧台的小厅,顺手将门关上。
“喝什么?”从二十四小时恒温装置的酒柜里取出威士忌,景桓把酒倒进已经加满冰块的杯子里,阵阵酒香随着他摇晃杯子的动作自琥珀色的酒液里挥发出来。
这杯要是干下去,等会儿回到新房,娇妻闻到酒味一定会大发娇嗔。景桓在心里盘算,可他现在真的很需要喝点酒来压压惊呀。
“跟你一样。”罗象贤坐进沙发里,表情阴郁的回答。
景桓依言帮他倒酒,啧啧作声道:“我怎么也没想到轩轩的爸爸是你。这么多年来,爸跟我问了宜萱好几次,她就是不肯讲。要是让我们知道是你……”
未完的话语悬宕在空气中,随着他递来的酒杯传送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罗象贤皱起眉,他不喜欢被威胁,却无法怪卫景桓--两人的立场对调,他说不定会比他更严厉。
他默默接过酒杯,彷佛也接下了那股沉重的压力,但他一点都不畏惧,双目炯炯的回视他,“你是在告诉我,今天之前,你并不知道宜萱跟我的事?”
“我比你还晚知道。”景桓端着酒杯踱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婚宴结束后,爷爷把我叫到书房,告诉我你是轩轩的父亲。”
这番话并无法安慰罗象贤。
纵然景桓比他还晚知道轩轩是他的儿子,但在跟卫爷爷谈过话后,景桓绝对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像他只知结果,却对过程一无所悉。
罗象贤认为那是最可悲的事了。
初初晓得轩轩是他和宜萱的儿子时,那份惊喜交加的情绪在此刻已转变为浓烈的苦涩。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面对深深爱过的女子,只有一些吉光片羽的印象;见到儿子,却是他来认他……一种难堪的情绪在他心里发酵。打从知道他跟宜萱有个共同的儿子后,心里便有股挖掘失去的记忆的迫切渴望,可恶的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悲愤的情绪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象贤猛然灌下一大口酒。
“别喝得太急,我这里不给续杯的。”卫景桓提醒他,“我需要你保持清醒应付我,以及……面对宜萱。”
罗象贤浑身一僵,感觉酒液在喉中变苦。
“说得更白一点,爷爷派我来跟你要个交代。”
“交代?”罗象贤嘲弄的逸出一声苦笑,“我要是可以给交代,卫爷爷也不必安排今晚这场戏了吧?”
“这不是戏,爷爷也没有刻意安排。他原本打算婚宴过后,再找机会告诉你们,没想到轩轩会闯进客厅。”见好友一脸不相信,景桓进一步解释,“爷爷是老早知道轩轩的生父是你,才会拿我的婚礼当饵,诱请你来台湾……”
“他怎么有把握我一定会来参加你的婚礼?”罗象贤怀疑的问。
“爷爷会不了解你们家的情形吗?”景桓横他一眼。“他料定罗爷爷接到他越洋发去的喜帖必然暴跳如雷,可是他一定会来参加婚礼。他跟罗女乃女乃年事已高,你们放心不下,会派个人全程陪伴他们回台。罗伯伯有心脏病,已经有好几年避免搭飞机,罗妈妈既要照顾他,还要掌管华象集团的大小事,也走不开身。相臻预定这时候到米兰参加服装展,剩下的人选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