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么说不公平。”关宁背转过身,乘机调适自己的心情。“金童神功是家师和定国公结合两派绝学,创出来的精深内功,一旦练成,不仅能百病不生、百毒不侵,全身百脉畅通,功力绵长,还有延年益寿、畅旺精神的功效。如今皇上即将大成,却对金童神功话出不屑,不仅污蔑了金童神功,辜负了家师与定国公的心血,还浪费了这十二年来的努力!”
好一番义正词严的话!
如果能配合眼神,一定更有功效。
皇帝不明白关宁为何要背着他讲。
“不是我看不起金童神功,蓄意辜负国师与定国公的心血,而是看你这样子……”
“臣是怎么了?”关宁狐疑的转回身,见皇帝耸了耸肩。
“就是绝七情、断六……”
“皇上。”锐利的目光直视过去,关宁额上镶嵌的两道一字眉拧紧了起来,“臣被誉为师门传承以来,最杰出的弟子,恩师对我期许颇深,以为只要我潜心修炼,得道必然有望……”
“不是我要泼你冷水呀,关爱卿。国师修道多年,都还修不成正果,你认为自己比国师强吗?”
“恩师有太多责任和牵绊,让他无法潜心修炼,可我没有。”最后一句,不知为何竟说得心虚无力,关宁暂时不去理会。“只要保护皇上度过二十岁生日,臣的职责便算完了,可以回归师门潜修……”
“不过就是老子的那套,有啥好修的?”听见他提到职责完了,皇帝有些不高兴,“朕都可以讲一遍给你听,何必舍近求远!”
“不一样。”
“朕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皇帝孩子气的说,“修道有什么好的?你陪着朕,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皇上,每个人着重的不同,荣华富贵非是臣所愿……”
“哼!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讲,但为何把你们不想要的荣华富贵全丢给朕来扛?”皇帝眼中的湿雾几乎要滴出水来,“母后、父皇是这样,皇弟和皇妹也不愿回宫,就连续日都不屑朕给的荣华富贵,你们全都抛弃朕离开……”
“臣无意……”关宁感到两鬓疼痛,他自信能保护皇帝,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反正你们都一样!”说着,美丽的嘴唇一扁,两眼汪汪然。
啊?不会要哭了吧?
必宁大惊失色,急忙道:“你别哭呀,臣又不是现在要离开……”
“谁、说、朕、哭、了!”皇帝吸了吸鼻子,别开脸不承认。
“皇上没哭就好。”他松了口气。
“现在是没哭,但等一下……哼哼!”以眼角余光偷瞄,发现关宁被他吓得脸色惨白,皇帝在心里偷笑,原来关宁的罩门是怕见人哭呀。
不过这招可得在紧要关头才能用,要不然一个皇帝老是对臣下哭哭啼啼的,还有威严吗?
“皇上……”关宁有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他记得今晚负责戍守皇宫安全的,好像是花朝,不晓得他到了没?
如果他在,就可以安慰皇帝了。
必宁一脸为难的模样,全看在皇帝眼里。他心知继续下去,可能会吓跑他,便决定不作弄他了。
“朕是爱哭鬼吗?关爱卿可把朕瞧扁了。”他以埋怨的语气说,黑眸促狭的眨了眨。
必宁闻言啼笑皆非,明明是他用哭来恐吓,还怪他把他给瞧扁了!
“朕知道关爱卿是为朕着想,冰心苑的事朕就不怪你了。”
说得好大方,关宁却听得极不是滋味。
“皇上以后最好不要再去冰心苑。”免得他看见冰心与皇帝亲热,会气得内伤。
“那怎么行!”皇帝抗议道。“何莲卿是朵解话花,朕看见她,再多的忧闷都可以排除。”
“可是她……”
“你放心。朕会有分寸的,不该做的事不会做。”
必宁眼中闪烁出一抹怀疑,显见他并没有被说服,皇帝不由感到不悦。
哼哼,竟敢瞧不起他!
皇帝丰美的嘴唇气嘟了起来。
“有你跟着朕,就算朕想怎么样,你也会阻止朕,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朕不是急色鬼。对心爱的续日,朕都没有做出逾越礼仪的事,对何莲卿就更不会。”
“皇上能这么想,臣便安心了。”他严肃地看进皇帝眼里,“臣仍希望在臣等查清楚她的意图前,皇上不要跟她太接近。”
“她有什么意图?”皇帝故意装迷糊。
“皇上心里明白。”
“呵呵……”皇帝笑了笑,黑眸里闪烁出一抹精光,“就算她要扮西施来迷惑朕,朕也绝不是夫差呀,爱卿想太多了。”
“臣也不认为皇上会被轻易迷惑。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毕竟她具有倾城倾国的美色……”
“咦?你觉得她美得倾国倾城?”皇帝十分意外,还以为关宁已经修炼到无视于美丑了。
必宁没有直接回答,只冷淡地说:“自古美人如祸水,臣认为皇上应该远离她。”最好永远都别踏进冰心苑一步,他暗暗加一句。“她进宫不可能没有目的,戴月怀疑她是要为父亲、弟弟报仇。”
“这个说法倒也有可能。”这回皇帝没有唱反调。
“皇上既然明白,就应该远离她。”
“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皇帝为他的词穷而摇头,“朕在你们眼里,是个抵受不了美人诱惑的昏君吗?”
“臣绝没有……”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对何莲卿……”皇帝嘴角一勾,眼中闪烁出神秘笑意,“朕实在是太好奇了。想知道一个像她这么温婉美丽又柔弱的女人,可以使出什么手段来蛊惑男人。”
“皇上毋需知道!”关宁感觉胸月复间升起一阵酸涩的气流,令他咬牙切齿。
“朕知道一下有什么关系?”皇上笑得淘气,“你不是说她要为查坦尔和她弟弟报仇吗?目标应该是放在唐家父子身上,爱卿毋需替朕操心。”
“皇上要眼睁睁的看她对唐家父子出手吗?”关宁表情诧异。
“呵呵,朕是想看看她能怎么做。”
“皇上!”
“担心什么!”皇帝笑容可掬,眼神却深邃、阴沉。“朕可不是昏君,会听信美人的话,对唐家父子不利。朕只是想借此测试唐劭杰。”
“测试?”关宁越听越迷糊。
“过了这关,朕才能真正放心地把续日交到他手上。否则……”
否则什么呢?
皇帝并没有把话说实。
可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却如强大的威胁,悬宕在空气里。
必宁不由得为唐劭杰的未来担心。
第五章
夜已经很深了。
差不多是那晚关宁闯进她房里的时刻。
幽黯的烛火自层层床帐外透射进来,冰心的眼睛疲涩,床帐无风……不动。
她在盼什么?
约莫一个时辰前,她还在月下调弄琴弦。
这原是一天中,她最喜爱的时刻。
坐在荷花池畔的凉亭,看十里风荷四面埋伏而来,任清凉的荷香随风吹拂,深蓝的天际镶着皎洁的月,那由半环看成块形的月,再过几日便又是团圆了。
可惜,月圆人不圆……
即使她退而求个千里共婵娟,但那人与她虽同在一片天空下,会不会抬首赏月,甚至想起她,仍是未定数。
想来便觉得凄凉,也不管那人心里有没有她,便痴痴惦记着对方,是不是大傻了?
冰心自怜自艾,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全是两人间少得可怜的往事,心情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纤纤十指下的琴弦也跟着忽悲忽喜,宫商角徵羽丁丁冬冬的乱响,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七零八落的琴音听得伺候她的侍女们个个眉头皱起。
冰心的琴艺在莽国是数一数二,众侍女夜夜听她弹琴,耳朵都被养刁了,自然难以忍受她与平时的水准落差颇大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