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那么多年,兄长竟听不出来他是在逗他。
“呵呵……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礼赞心情一放松,先前被忽略的事便浮上心头。他纳闷道:“你知道是礼荭设圈卷给铁炽跳,也认为那女人没说错,为何连续两次暗算对方?我还以为你是为礼荭教训她哩!”
“你到很久了?”礼谦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虽然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群女人的谈话上,兄长的身手也非泛泛,仍然无法解释自己何以一直到兄长出声,才发觉他的到来。
当时他在想什么?
某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在心底深处引发钱塘海潮般的震撼,他似乎明白了。
“我以为你知道。”礼赞狐疑地注视着弟弟苍白的脸色。以礼谦的功力,岂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
但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不然以他的个性,会把教训人的机会留给他。
可是礼谦不应该不知道。
他并没有刻意隐藏形迹,若不是那群女人聊得太专注,连她们都可以发现他。
那群女人还说,上个月铁庄主大寿时,口出恶言的妇人也是在同样的地方出事,他敢说出手的人便是礼谦。
他同样藏身在银杏树上,出手点中妇人的环跳穴,害她五体投地扑倒在地。
他原先以为礼谦是为了替礼荭出气,才会出手教训人,礼谦却否认自己是帮礼荭讨公道。
但如果不是为了礼荭,礼谦有何理由接连两次出手对付一名妇人?
越想越不明白,礼赞只好询问当事人,但还来不及问出口,便看见礼谦快速转身,连忙喊住他,“你要去哪里?”
“新房!”
回答的声音隔着一丈距离飘来,礼赞无心赞叹弟弟敏捷的身法,而是讶异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想法。
礼谦去新房干嘛?
他不是那种会去闹洞房的人,那么他……
恐怕就像前一道难题,即使想到头痛,仍是思索不出缘由来吧。
索性跟过去瞧罗!
第二章
礼谦很明白自己是为什么出手。
说到底,不过是一股冲动。
然而,两度让他不由自主出手的冲动,都不是为了替妹妹出气,而是……
奔向新房的脚步,距离两回冲动的发生地——中庭花园逐渐遥远,他的思绪却相反地贴近……重叠……
***
事情要从一个半月前说起。礼谦忍无可忍地离开铁家庄主人铁雄的五十岁寿宴。
那时约莫过了未时两刻,比起寿宴会场上的喧闹,风光明媚的中庭花园犹如空城般静寂。
礼谦一眼便看中那株高耸的银杏树,眨眼间,已在树上找到舒适的安身之处。
几次到铁家庄做客的经验告诉他,枝叶茂密的银杏树是逃避人声喧嚣最好的去处,只要藏身树上,除非他主动现身,谁也猜不到他会在那里。
闭上眼眸,感觉着拂过水面的夏风湿润地吹来,周遭是安静了,思绪却凌乱纷纷,越发不可收拾。
向寿星公拜过寿后,本来可以更早离开寿宴,有个人……却让他留了下来,目光好几次不由自主地落向同桌的少年,那穿着一袭金银色凤纹袍服的华敏璁。
他有着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孔,却不是吸引他的原因。
他虽是看着华敏璁,盘旋在脑中的影像,却是另一张皮肤白女敕、五官更形细致娟秀,与华敏璁从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柔美秀颜。
她是华敏璁的孪生姐姐华敏瑜。
礼谦当然不承认是因为华敏瑜才盯着华敏璁看,他会看他是……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吧?
打从昨晚见过华家姐弟后,有道声音不断地在脑中回响:是谁作的决定?
当铁炽通知他和礼荭,华家姐弟在了解全盘情况后,提出跟他们见面的要求,一束束难以言喻的战栗便窜过他全身,那是每次将遇上对手时,会有的兴奋预感。
他知道事情的发展将超出他与妹妹的期待,而他也等到了。
当时的情形仍历历在目,礼谦仿佛还听得见铁雄夫妇带着华家姐弟踏进他居住的独觉院里的每个脚步声、每个呼吸声,还有每一句交谈。
***
“挺清幽的跨院。”清朗的声音别有深意地传来,礼谦猜想那年轻的声音应该是属于华敏璁。
“礼谦到庄里做客时,习惯住这里……”习惯大嗓门的铁雄语音出奇地显得软弱低微,令礼谦暗暗叹息。
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据他所知,华家姐弟今天是初次造访铁家庄,铁雄不但声音显得心虚,还说出这番亲疏有别的话,两人不心生疙瘩才怪。
丙然听见华敏璁从鼻孔里哼出了个代表心情不爽的“哦”来。
“其实贤侄和贤侄女的住处……”铁雄亡羊补牢地急忙解释。“不在之前的院落,总管已将你们的行李和随从都安排进老夫寝处附近的毓秀轩了,见过胡家兄妹后,老夫亲自带你们过去,有哪里不满意,仅管开口。”
“世伯客气了。”清郎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哪里,哪里。”
听到这里,铁炽已大步走出屋外迎接,礼谦基于礼貌,和妹妹起身相迎。
随着铁雄夫妇进屋的,是一双金童玉女似的人儿。
礼谦直视华敏璁,那张俊丽的容颜虽月兑稚气,灵秀深澈的眼眸却比他估计的还要锐利。
敏璁不躲不藏地迎上他的眼光,微带笑意的眼眸闪烁出一抹淘气的光芒,仿佛在说,“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没必要瞪我”,便装做不经意地往礼荭瞄去,闪动的星眸充满惊艳。
虽然妹妹的美貌一向令男人趋之若鹜,敏璁的反应仍让礼谦觉得好笑,同时,视线自有主张地捕捉住敏璁身旁的清丽佳人。
第一印象是,她跟华敏璁长得好像,随即恍然大悟,两人应该是孪生子。但比起弟弟,华敏瑜多了女性的妩媚和娇柔,行步间散发出娴雅文静的闺秀气质,给人一种端庄、不可侵犯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这点格外地挑起他性格上恶劣的一面,眼光更加不客气地侵犯着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缓缓地来回打量,比敏璁看礼荭更加地放肆,且无意收敛。
敏瑜薄女敕的白皙脸颜上,浮现起胭脂般醉人的流霞,他听见她呼吸一梗的急促喘息,然后,就在他没有提防下,她扬起浓密的眼睫,烂起一束束似河上月光般温暾的光芒朝他闪来。
他无法动弹,无法眨眼,心火熊熊地烧起,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铁雄的声音传来,才恍然回神,垂下眼眸平静自己的心情。等到他重新看去时,敏瑜已转开眼光,而他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位是胡家堡的二公子胡礼谦,那位则是他的妹妹胡小姐。”
“阁下就是人称玉面狐的胡家堡二公子呀,果然如江湖传言般俊美如玉。敏璁热络地上前招呼,注视着他的眼神显得意味深长。“在下华敏璁,久仰大名了。”
礼谦眼光深沉地回视他,上一个当面唤他玉面狐的家伙,她像当众掉了裤子,足足有大半个月不敢上街见人。他评估着该用什么方法回报敏璁的直言不讳。
“华爷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礼荭担心二哥当场傍人难看,艳笑如花地上前打圆场。
“胡小姐也是人如其号,不但一身红衣,还是位不折不扣的红粉佳人。”
礼荭外号是红狐,对外号的感觉同兄长一样不满意,但谁教她姓“胡”,江湖人士向来不拘小节,久而久之也释然了。然而在敏璁重新诠释她的名号后,不由得对自己这个外号有了全新的感受,原来在这名气质尊贵的美少年眼里,“红狐”是指穿红衣的美女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