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宁愿这样的幸运永远用不上。”缃绫幽默地回答,递去一张面纸给她。
玫君拭了拭眼眶周围的湿润,弯身对婴儿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宝宝道:“若若,阿姨跟朋友约好去逛街,不能陪你了。这一趟算是功德圆满,把你那些婆婆、公公、姨姨、叔叔送的礼物都安全送到,若有不满意可不能找姨退货,姨只是送货员而已。”
“好了,跟孩子扯什么!”细缃绫表姊的话逗笑。
“我走了,自己要保重,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拜。”
玫君离开后,缃绫的注意力回到手上的音乐盒,上紧发条,布拉姆斯的催眠曲轻快的流泄一室,设计精巧的木马也缓缓旋转,她瞧着有趣,忍俊不住。
“笑什么?”
从房门口传来的男性嗓音懒洋洋的,缃绫抬眼瞧过去,见到项鹏倚着门框,两眉绕高,一双湛黑的眸于朝她望来。
她兴高采烈地朝他举起手上的音乐盒。
“快来瞧。这是Ben送给若若的……”
她语音方落,项鹏如一道旋风般飘卷来到她面前,伸手便将她手中的音乐盒夺过来,往地下一摔。
砰的巨响,紧接着是婴儿受惊的啼哭声,及缃绫的尖叫。
“你做什么!”
“我儿子不希罕他送的东西…”他也不甘示弱地吼出如雷般的怒叫。
缃绫顾不得去为散落一地的音乐盒碎片致哀,急急忙忙地抱起被吓醒的儿子,又是轻拍,又是低哄的。
“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缃绫压低嗓音,清澈的眼眸里仍是难以置信,“那不过是个礼物!”
“只要是他送的,我就不希罕!”
见那张俊脸气得通红,湛黑的眼眸里闪着怒火,缃绫感到头昏脑胀,他从来没发这么大火过。
她闭了闭眼,做了个深呼吸,感觉着体内的怒气都被理智控制住,才重新睁开眼睛,望向仍是怒气腾腾的丈夫,声音和悦地开口,“就算不希军,也没必要这么摔!把儿子吓成这样,你高兴了?项鹏,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究竟发生什么事?”
他像只漏气的气球委靡下来,体内那阵罕见而陌生的怒火像来时一样迅速地消逝。缃绫小心翼翼地越过地毯上的音乐盒碎片,将项鹏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怀里抱着爱子,还要腾出一手来安抚丈夫。
“告诉我,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柔,软化了他硬石累累的坏心情,随着呼吸充满鼻腔的体香又那样好闻,项鹏不自禁地靠向妻子柔软的怀抱,目光和她怀里仍在抽噎的小婴儿那双湿儒的眼眸相遇,强烈的内疚油然生出。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像是个引爆器,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响,怒气便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不是故意要吓你和宝宝……”
Ben的名字什么时候变成引爆器了?
缃绫哑然失笑。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她耐心地问。
最近几天,她忙着照顾儿子,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丈夫,此刻回想起来,方觉得不对劲。项鹏这几天显得很安静,似乎少了点初为人父的喜悦,甚至在玫君来探望她时,也没有出来打招呼,而是一个人关在书房里。
“嗯。”他问声回应,“女乃女乃昨天打电话来,爷爷的情况不太好……”
“怎么不告诉我?”缃绫低叫了起来,怪不得项鹏心情不好。
“你刚生产完,我……”
“可怜的项鹏,你一定不好受。这样好了,我们明天就开车回勃艮地,带小若若给两位老人家看。”
“嗯。”在妻子的安抚下,他的心情稍微开朗了些,但脸色依然很沉重。
缃绫善体人意的发现,低声又问:“还有其他事困扰你吗?”
抬起的眸光和妻子眼中的柔情相遇,项鹏闷在心中的重重愁郁忍不住爆发出来。
“好不容易争取到纽约一位新锐服装设计师的产品,没想到在这里成了滞销货。我想让饰品公司的规模扩大,希望能跟服装结合,可是不成功。”
“项鹏,你从妈那里接手饰品公司不过一年,不用太躁急。这次的损失金额大吗?”
“还好。”
“既然是公司能承受的范围,别太放在心上。”
“可是,”他激动了起来,眼神阴郁,“我听那个……反正就是他,最近在进行一个可缔造十亿英镑以上利润的企策案!我不但没赚到钱,还亏了几十万美金,我越想就越气!难道我真的不如他吗?他还比我小两岁,做任何事却都比我成功!”
“别气,别气……”缃绫造声安抚他,暗暗心痛。
几十万美金?她得设计几套珠宝,才赚得到这个利润呀!
虽说公司负担得起这样的损失,可是……唉!多说也无益。
“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一定赚得回来。”
“可是……”他欲言又止,向来璨如烟火的眼眸里盈满不确定。“缃绫,”他艰涩地开口,“你会不会后悔嫁给我?”
“项鹏,你在胡拉什么!”她好气复好笑,“我爱你呀,难道你不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他热切地说。
“这不就得了!”她拍拍他。
“可是……我可能一辈子无法给你……Ben可以给你的那种奢华的生活……”他沉痛地说出心中的愁悒。
“我并不需要什么奢华生活。只要能跟你在一块,即使是粗茶淡饭,对我也像是美食仙撰。项鹏,你不需要去跟他比较,因为我心里只有你,不管他再怎么成功都不关我的事。”
“缃绫……”听见她这么说,项鹏心里的不安化成泡沫消失,他抱住妻子,看着她怀里的儿子,胸臆间一阵热烈的情潮翻涌,激起了万丈雄心。“你相信我,虽然现在有点不顺,但将来我一定能超越他!缃绫,你等着瞧吧!”
“好。”她笑着吻住他,只要能让他开朗起来,随便他吧。
“到时候我买成打的音乐盒赔你……”
缃绫知道他是变相地为摔坏音乐盒而道歉,微笑地说:“不是赔我,是赔咱们的儿子。”
项鹏看着儿子,神情越发地柔和;忽然,他黑幽幽的眸光直视向缃绫。
“对不起,我不该摔坏它。”
“摔都摔坏了。我们谁都不要提了,好吗?”
“真的不生我的气?”
“不会。”
定定地注视着她良久;那眸光似要探索她脑中某个思绪般的看进她瞳眸里。最后,像是满意了,他抱住她,嘴唇需索地吻住她。
缃绫闭起眼,在丈夫的热吻下微微喘息。身体为之发热发烫,却碍于产后身体仍未复原,无法纤解。然而,热情外表下的内心却是一片寒凉,脑子里蓦然浮现项鹏的女乃女乃说过的话。
“……项鹏像他爷爷。如果他一直生活顺遂、意气飞扬,他不会去猜忌你。然而,一旦生活稍稍不顺,我担心他会像他爷爷那样犯起疑心病……”
心坎里窜起冰冷的寒风,会被女乃女乃说中吗?
可她爱他呀。既然选择了,就是无怨无悔……
第八章
“萧太太,若若不舒服,我们给了他定量喷雾剂仍没有改善……”
“我马上到。”挂上幼稚园园长的电话,缃绫把正在进行镶嵌的贵重珠宝锁进保险箱,拿了皮包,急急忙忙地出门,一路上心情忐忑,担心着爱子的状况。
气喘是一种慢性粘膜下呼吸道发炎的疾病,在工业化发达的国家,气喘的盛行率高达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若若三个月大时,因感冒去看医生,被诊断出有气喘病。医生说,这是一般儿童常有的症状,通常在成年后会痊愈,只要减少过敏原,小心照顾,不会有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