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在学校……”她现在已经毕业了,他改回道:“或去超市、百货公司、书局逛逛什么的,要不然就是去喝下午茶。”
“我一个人去。”她神情温柔,汪汪的目光里有种极轻极淡的控诉。“从来就只有一个人。最近因为有了依苹和她的朋友,才不再是一个人。”
强烈的愧疚感将他抓住,程羲从来没想过她的生活会这么孤单,他以为……事实上,他是知道的,只是故意不去想。
“这跟我们谈的事有什么关系?”他的气势馁了下来。“报导上说,你是因为了宁的关系,开始写作的,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
“你有每件事都跟我讲吗?为什么我就不能保留一点隐私?况且,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兴趣听。”她垂下视线,柔美的小脸蒙上黯淡的光影。“帮哥哥完成遗作,对我是一种疗伤止痛。你应该知道哥哥刚过世的那段期间,我的情绪有多低落,好不容易才借著这件事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你是说……”他屏住呼吸,恐惧猛然袭来。
丁铃曾经……不,她怎么可以有那种想法!丁宁死后,他那么细心体贴的哄著她、安慰她,她不该会想要……死呀!
“当时我太沮丧了。牺牲了这么多,哥哥还是死了。从八月发病,到十一月病亡,不过三个月,让我不禁要想,如果……什么都不做,是不是情况反而好一点……”
“你认为跟我在一起是牺牲?”他铁青著脸,下颚一束肌肉危险的抽动。
丁铃没有立刻回答,尴尬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空气中,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至少这种关系,不是我情愿的。”她终于开口,语气显得疲惫而脆弱。“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我们从来没遇上,只要哥哥能活著。”
“在你心里,我就是不如你哥哥。”他气闷的说。
“至少哥哥不会伤我的心……”
“我伤到你什么了?”他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人好不好!她知不知道她说的每个字,都像烙火的针般刺得他全身发痛?
“我小心翼翼的呵护你,你没开口,我就主动提供你最好的,凡事为你设想,甚至把这栋房子都过给你,我的用心还被你说成伤害?”
“你的小心翼翼呵护,你的主动提供,你的凡事为我设想,甚至慷慨的把房子过给我,都是为什么?”汹涌的热气冲上眼睫,积压太久的委屈没办法隐忍了,丁铃眼眶潮湿。
“我为了什么,我……”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是气红的,她居然这么质问他!
“全是为了你自私的!”她控诉道。“从头到尾,你只想用金钱收买我,不想以真心对待。”
“我是因为……?没用真心对你?”他气得快内出血,气怒的吼道:“你到底把我们五年来的相处看成什么?如果只是,我连一毛钱都不用花,就有大把的女人等我上,根本不必用钱收买你,也不会在乎的这么多!”
“如果你对我不只是,那是什么?”她轻声的询问,却比任何咄咄逼人的拷问还要让程义难以回答。
“是迷恋吗?你说要永远,要一辈子,我倒要问问,能持续这么久的迷恋,究竟该算是什么?”
程羲迷惘了起来,答案在心海里浮沉著,一下子浮出水面,一下子又沉了下去,让他无法立刻抓住,或是……害怕抓住?
“回答不出来,还是不想回答?”她悲伤的望著他,见程羲始终不言语,幽幽叹了口气。“答案有那么难吗?对我,却是再简单不过。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迷恋我,对我好,而是因为我爱你。”
惊喜像潮浪般涌来,程羲感到一阵晕陶陶。虽然五年来,丁铃只说过喜欢他,但他早就猜到她是爱他的,在亲耳听见那张甜蜜的小嘴说出来,他感受到的喜悦几乎超越过这辈子拥有过的快乐。
“你看起来很开心,是因为听到我说爱你吗?”雾蒙的美眸浮上淡淡的自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也能听见你说同样的话,会有多开心?”
“铃,我……”他不是不想说,他是……说不出口。
“程羲,我累了,好累……单方面的爱著你,不确定你是否对我也有同样的感情,我格外空虚、格外不安。但因为爱你,我一直忍受下来,即使没名没分的跟著你,即使你不断的相亲,即使你订婚,都狠下下心剪断情丝离开你。可是,在我一遇再退,退到没路可走的时候,却连你是否爱我都不确定……我没力气了,好累,好累……”
“我当然是……”他惶恐了起来,“铃,我……”
刺耳的门铃忽然闯进两人世界,除了依苹外,这栋公寓已经很久没有访客了。程羲想当然耳的以为是依苹跑来打扰,气冲冲的跑去开门。
“你该死的……”门外被他的怒气惊吓到的贵妇人,有著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高贵脸孔,程羲急忙将滚到舌尖的咒骂硬生生的吞回去。“阿姨,我不知道是你,你怎会来?”
“我不能来吗?”蕙萱沉著一张脸,“我正好去公司找你,看见你的车出来,便跟了过来。幸好,还记得你在这里有栋房子,不然就跟丢了。你这里可真是门禁森严呀,如果不是遇到一位熟朋友,我还不得其门而入呢!警卫说,非得先通知你们,才肯放我进来。”
“这里的规矩是严格了些,但为了保护住户的权益,无可厚非。阿姨想找我,大可让警卫通知……”
“你肯让我来吗?”
“没什么不愿意的。”
“是吗?”她冷哼一声,目光意有所指的溜了溜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站立的位置。“你连门都不让我进,我能这么指望吗?”
“请进。”程羲赶紧让开身,将蕙萱请进门。
屋内的丁铃认出来客,显得很吃惊,尤其是蕙萱投来的目光带著锐利的怒气,显然是针对她来的。
“邱姨请坐,吃饱了没?要不要喝点饮料?”她礼貌的问。
“丁小姐,你这声邱姨我担当不起!”蕙萱语气冰冷的道,“再说,我气都气饱了,来这里更不是为了喝你的饮料。”“阿姨,丁铃又没惹你……”
“她没惹我!”蕙萱听外甥这么讲,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你会为了维护她,跟我顶嘴,她就是惹到我。程羲,枉费阿姨处处为你著想,事事帮著你,你却为了个情妇这样伤我的心,对得起我吗?”
“阿姨,我尊重你是长辈,也请你尊重我跟丁铃!”
“怪我不尊重?怎么不先想想,是因为你先不尊重她,她不懂得由自重,我才没办法尊重你们!”蕙萱对这种事向来最为反感,语气越发的尖锐。
这话像是淬毒的利刃,刺得丁铃无地自容。程羲的表情也没好过多少,尤其是看到丁铃被刺伤的哀怨神情,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阿姨是来侮辱人的,你的目的已经达成……”
“我才没那么无聊!”蕙萱无意跟程羲吵,尽避他的态度让她感到心寒,但终究是姐姐临终前嘱托她照顾的独子,她不能不管他。“你知道蔡万亿今天下午跑来我的办公室,怎么对我吗?”
“我不知道。”他没心情猜这种事。
“他把一本‘壹周刊’丢到我面前!”她尖声道。
“衣周刊?”程羲皱了皱眉。“uncle也看那种杂志?”
“他不看,他底下的人自会报给他知道。”蕙萱见外甥一副无关紧要,心里更气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