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您这么说,家母和我外公一直知道……”
他犹豫的问。
“是的。”
“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他们认为我会不认帐吗?天呀!”
他痛苦的说,“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
“宇廷,你听我说。”桂药生轻按着他的肩安抚,“你外公和你母亲并不是怕你会逃避责任才不告诉你,找刚才说得很清楚,是馥儿自己的决定。当然,我们也有另一种考量,如果你知道馥儿有你的孩子,你会负起责任来娶她,但这样馥儿就可以获得幸福吗?你会不会怪馥儿绊住你,就像你父亲不高兴他那么年轻就娶了你母亲一样?这会让你失去了其他选择,年纪轻轻就被责任绊住,无法放手追求自己的理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认为不会是因为你现在不是十八岁,是三十岁,你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但当时的你,很多事只是你脑中的模糊概念,也许你连自己的路部看不清楚,遑论还要带着妻儿一块上路。可以用纪伯仑的一句话来说明,‘人非得走过夜晚,否则无法抵达黎明。’你可以怪我们杞人忧天,但我们之所以不跟你说,是担心你跟馥儿会重蹈你父母的覆辙,与其当对怨偶,倒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寻找幸福的出口……”
“问题是我跟馥儿都没有找到。”他苦笑的打断他的话。“花了十二年的时间,我才弄懂这些年来情感一直漂泊,是因为我遇到的女人没一个及得上被我藏在心底的馥儿。再次相逢后,终于明白她对我的重要性,我愿意为了她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只要她肯原谅我……”
“馥儿其实没有真正怨恨过你……”
“那她为何不肯相信我是爱她的?”他备感挫折的问。
别药生探深看他一眼,喟叹道:“人们总是以不信任来自我防卫,以为这样就不会受伤。尤其是—个被蛇咬过的人,更难免杯弓蛇影。馥儿便是如此,宁愿选择不去相信,以为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其实,早在她作下这个决定时,她已经开始伤害自己了。”
“不!”
为桂馥而起的心痛超越了他体内因她的不信任生出的强烈沮丧,宇庭发出绝望的呼喊。“我不要她再受到伤害了。天哪,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愿意相信?”
“孩子,欲速则不达。现在只有以耐心和诚意才能打开馥儿的心,让她愿意相信你的爱。问题是,似是否有足够的耐心和诚意来等待?如果没有,我劝你现在就算了,免得将来让彼此更痛苦。”
“我当然有!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我都要让馥儿相信!”他坚决的道,眼中充满令人难以撼动的决心。
“你愿意这么做,我就放心了。”桂药生拍拍他的肩,提在胸口的忧虑终能放松下来。
☆☆☆
“不是说他瘫痪吗?”
“瘫痪了还指挥得了他那群下属帮公司赚钱,杜宇庭可不简单。”
“他瘫痪的又不是脑子。不过传言也不算离谱,他坐着轮椅呢。”
“你们看他腰挺得那么直,像瘫痪的样子吗?”
“他在医院待了三个多月可不假。”
“一个在医院待了三个多月的人看起来会这样神清气爽吗?你们看那对眼睛……”
说话的人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因为杜宇庭那双锐利得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正朝他照来,吓得他赶紧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幸好那双眼没做停留地扫向别处,否则他可能会因缺氧而当场昏厥。
当龙腾集团的某甲董事忙着拍自己的胸脯收惊时,陈咏菡气定神闲的推着儿子往里走,李承轩扶着她公公杜颐跟在身后。
深具古典美的脸颜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尽避年过五十,她依然有种动人心弦的美丽。只见她推着唯一的儿子缓缓而行,向沿途遇到的每位董事温婉的打招呼,就像将一阵幽柔的春风吹向他们,令每个人都喜悦的轻颤起来。
会议室里的喧闹因他们的出现逐渐沉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随他们移动,尤其是对坐在轮椅上的杜宇庭更充满好奇与诸多猜测。
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也丝毫没有减损他逼人的气势,迫人的双眼不露一丝脆弱,在在显示出没露面的这三个多月里,他并不像传言般瘫在医院,相反的,在体魄与精神方面都调养得更加的强壮、充沛。
包有人从他身后的阵容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董事会结果已成定局,杜、陈两家持有的龙腾集团股票达百分之五十以上,看来杜颐想在今天交棒给杜宇庭的决定并没有改变。
洞悉到这点后,这些人立刻热情的趋前向未来的董事长问候,带起了身后的跟风,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杜颐就主席位子坐下,示意司仪可以开始,众人正襟危坐的回到座位屏息以待。
程序性的仪式之后,宇庭简捷有力的声音充满会议堂,报告着过去一年的业绩与利润。
由于每名董事手中都有一份详细的报表,他只挑重点讲,但已足够让在场的董事们笑逐颜开。
会议结束之前,杜颐不出所料的宣布退休的决定,并推荐自己的长孙杜宇庭接任董事长一职。本来这句话是没人可以反驳的,偏有个不识相的家伙颤巍巍的举起手发言。
“张董事,你有什么意见?”杜颐不耐烦的声音扬起。
“是。杜总经理原本是最适当的人选,不过他现在的样子……”
他疑问的声音落向宇庭的轮椅,众董事的目光跟着聚集过去。
宇庭不愠不火的勾起唇角,精锐的目光朝张董事投过去,微微额首。
“我这样子有什么不妥吗?”他笑容可掬的问,声音轻柔得有如上好的丝缎,却听得张董事头皮发麻。
尽避他的态度世故而有礼,但有大脑的人都知道,没有人被问到自己的痛处时还能高兴得起来。
“嘿嘿……”
张董事边偷拭冷汗,边打哈哈。“我是担心杜总经理的情况可能会让外头的投资人产生疑虑,我们都晓得投资人有多盲目……”
“盲目的只有投资人吗?”他唱歌似的吟哦,笑容未曾减损,目光如匕首般犀利的刺向张董事。“你认为我们公布的亮丽业绩也不能让投资人对我有信心是吧?那么这样呢?”
他撑着桌面,将挺直的身躯从轮椅上站起来。咏菡惊呼一声,想过去搀扶,却被承轩阻止,忧虑的目光瞬间转为骄傲,看着儿子在桌面的支撑下屹立。
“诚如大家看到的,”他停了一下,目光如电的扫过众董事,在他们脸上看到惊疑、困惑、不安、敬佩等种种情绪窜过,语气更加的坚定有力。
“我虽然可以站起来,但还不稳,医生也嘱咐我不可以逞强,但我想让大家明白一点,尽避我经历了一场劫难——被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飙车族打得半死,侥幸在被送进医院急救时还留有一口气,足足躺在病床上十天不能动弹,但我时时刻刻没有忘记自己是龙腾集团的总经理,惦记着本集团股东的权益,即使在病床上,仍然强忍病痛,遥控着下属维持营运正常。最坏的情况我已经熬过,没理由在渐入佳境之后,我反而撑不下去。正如我受伤的腰椎及坐骨神经在神农医院的医生妙手回春下稳定的痊愈中,我相信自己也有同样的能力带领龙腾集团迈向另一个成功的高峰。我会站起来,只要各位董事愿意支持我。”
他话一落,热烈的掌声随之扬起,咏菡激动得眼泛泪光,看着儿子在众人混合着敬畏佩服的信任眼光下,顺利接下了董事长的印信,心头涌上一股温暖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