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刚让她想要依靠的她,如今只让她想逃离,她非但没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
薛仕恺加快脚步追上,俊傲的脸庞依然维持着惯有的沉敛冷静,眼睛一如平常灼亮,但向来盈满睿智精明的眼芒,如今已完全被愤怒和担虑取代。
看到被告的名字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妨害风化?她贩卖书刊?!他唯一的念头是想掐死那从未谋面的学长——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书是怎么来的,但当她坚决承认书是她所有的时候,他只想掐死她!
“咏初!”她的逃离让薛仕恺更火。
他很少被逼到这么濒临爆发边缘的时候,但她做到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在这种前后不见行人的暗巷里,她竟还跑给他追!
见她仍头也不回,他一怒,直接冲到她面前将她挡下,正准备开口训斥,却被那张早已泪眼滂沱的丽容给顿住了口。
咏初不哭的,除了父母过世的那段时间,外柔内刚的她最多只会红了眼眶,眼泪从不曾落下,而今,她却捣紧了唇,一颗又一颗的泪珠不断滑过她的颊、她的手。
怒气瞬间褪去,只余疼惜,薛仕恺直觉就想拥她入怀,但手才刚抬起就停住,转为扒过她的额发。
他能拿她怎么办?看着低头无声哭泣的她,须臾,他叹了口气。
“我必须公私分明。”
心被那声叹息扯痛,但他的话更伤了她。单咏初抬眸,凝望他的眼里满是疑惑和不可置信。他怎能说得这么义正词严?她从没要他徇私枉法,但真的有必要切割得这么清楚吗?只要一个小举动她就会懂的,他却连这一些些也不给她……
那双被泪光涤得晶亮的莹澈水眸几乎让他无法迎视,薛仕恺必须凝聚所有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毫不退缩地看进她的眼,用强大的自信镇压她——即使,他正因说谎而心虚。
他承认,他是被私情给困扰了。
鲍正无私是他的行事准则,但冷血绝不是他的代名词,这种案例一看便知是善良百姓因无知而误触法网,通常他不会用这么严厉的态度来处理。
但今晚,他却气炸了。看到她脸色苍白地站在被告席,荏弱得像会被周遭的气势压垮似的……
他的心疼有多重,他的怒气就有多重。
数据上显示她被警方留置将近八个钟头,这中间的过程有多难熬?想到她独自受了这么多苦,还将所有的罪一肩扛下,怒气凌驾了理智,他惩罚了她,也惩罚了自己。
“我只是——”他很清楚该给她安慰,但他说不出口。现在才说那些已于事无补的话,只会衬得刚刚在侦察庭上的他有多可笑。“我只是……公事公办,对不起。”他只能坚持,坚持自己的立场,自欺欺人地宣告他就是这么一板一眼的人。
那句歉言让单咏初再也无法撑持,好不容易稍歇的眼泪再度奔流而出,她紧捣住唇痛苦失声。她不要道歉,她只是哟要一个安慰的眼神,他不但不给她,反而还将她推进绝望的深渊,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声经过压抑却仍克制不了的啜泣声重击着他的心,薛仕恺心疼不已。看似柔弱的她其实很坚强,除非真的难以承担,否则她宁可躲起来哭泣也不会在别人面前崩溃,包括他……
天,她现在的心里有多难受?他已无法再顾虑她是否愿意让他碰触,直接伸臂将她完全地紧拥入怀。
单咏初想推开,不要被他用这种方式安抚,但伤她最重的人,同时也是她最渴望的安慰,那温暖的怀抱太诱人,诱得她镇日压抑的情绪全冲破了防线,只能埋首他的胸前,哭道不能自已。
那纤细的手紧攒住他的衬衫,像握痛了他的心,薛仕恺收紧环臂,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血肉里。
当她说她交了男朋友,他只能怔愕地瞪着那一行字,死命地瞪着。他庆幸她是用MSN告诉他,这样她就不会知道看似慈爱敲出鼓励回话的他,实际上猛狠的力道害得无辜的键盘死于非命。
案亲得知心爱的女儿被某个混小子抢走,想一拳揍扁对方是正常的反应——他身兼父职太久,会产生这种保护欲也是在所难免,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但,看到她约会不断,天天晚归,他没办法再为心口那令他烦躁不已的梗塞找到合理解释。
大学男生想要什么,过来人的他再清楚不过,那时觉得稀松平常的年少轻狂,现在却让他如坐针毡。
那小子约得那么勤,肯定是想伺机下手,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交往,叫她和他分一分算了!愤怒的声音在他脑海教唆。
不,你不能这么专制,咏初从不曾批评过你交往的对象,你又凭什么左右她的选择?何况咏初已经成年了,这种人生必经阶段根本不需要大惊小敝。冷静的声音又抑压了他的冲动。
问题是咏初太单纯,不懂男人都是狼,要是她被骗了怎么办?
就这样,他不断地说服自己,又反驳自己,向来果断豁达的他,不但无法拿定主意,还被不断游移的心音左右了情绪。
他不愿去想他们进展到什么程度,却又克制不了那月兑缰的念头,只要想到她柔女敕的唇会有人吻上,那玲珑的身躯会被人抚过,他就有种想杀人的。
意识到这样的反应有多激烈,他不禁冷汗涔涔,那从不曾体会的狂肆情绪震慑了他。他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担心,只是想保护她……
但再多的辩解,在将她拥进怀中的这一刻,都再也骗不了自己——
那是嫉妒,一种属于男人的纯然嫉妒,嫉妒拥有她的人不是他,嫉妒她的美好属于别人的!
靶觉那成熟完美的曲线紧贴着他,薛仕恺闭上眼,承受那痛苦且甜蜜的折磨。
纤细的肩头,软馥的身子,全都充满了诱惑,无辜地撩拨着,引人对她兴起无限遐想,他多想吻去她的泪,在她耳旁柔声哄着,不只是疼惜她,还想将她占为己有,不允许任何人碰她。
问题是他不能,她是他的妹妹!
他痛苦地闭上眼,发现自己那充满独占欲的环涌,已完全月兑离一个兄长该给的安慰范围,他强硬地将那些不该的思绪全都摒除,他仍让她靠着,但却悄悄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为什么要自己揽下来?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再度开口,他的口吻已回复到一如平常的关怀与疼爱,但他很明白,他的心,再也退不回去了。
因为他已清楚意识到,在他怀里的她,不再是他宣言要永远守护的小小女孩,他对她的感情,也不知在何时已被男女之情取代了。
她成长了,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女人,但她喜欢的是另一个男人,对她而言,他依然是哥哥,一个无害且安全的哥哥6一思及此,猛烈的痛让他必须握紧拳才能忍住再次将她紧拥的冲动。
忆起被拷在警局拘留室时的无助,单咏初又想哭了。
那时她慌到脑中一片空白,唯一浮现的是他的脸,只希望能马上打电话给他,听听他的声音,好让自己别那么怕,但她的理智却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做出这种事已经都蠢了,又怎能让他为她担心?
她陷在挣扎里,既想屈服于自己的软弱,又想坚强地承担一切,最后,想起这些年来她给他添的麻烦,即使再害怕,她还是选择了独自面对。
如今,她只庆幸自己没打那通电话,至少她是强撑到侦察庭结束才崩溃,她不敢想象若是被他冷言挂断,大受打击的她是否还能熬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