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没有逼他,顺从地任他将她轻放在枕头上,目光追随着他移到桌边的身影,看他连灌了两杯水,方转回身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
“赛姬……”才一开口,他的浓眉又皱了起来,讷讷地搓着手掌,注视着地。
“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有顾忌。”看出他的满月复疑问,她鼓励地道。
“其实……”他顿了一下,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方开始叙述:“如果不是你就在我面前,我几乎要质疑昨晚的经历不过是一场噩梦,就像……”
“你刚才做的那场噩梦吗?”她试探地问。
黑眸里闪过一抹惊恐,但他随即摇头苦笑,自嘲地道:“不一样。我刚才梦见自己被茱莉亚率领的吸血鬼追得无路可逃,若不是你及时唤醒我,可能还会梦到自己被咬断脖子,就在梦里吓死呢。”
“你没那么胆小。”像能看到连他都不确定自己有的胆识,她微笑着安慰道。
“是吗?”他笑了笑,心里有些感动,“总之,我能分辨做的梦和自己的那场亲身经历有什么不同。昨晚我根本来不及害怕,或者是因为你一直在身边,但在梦里时,我真的好怕……”
“我不在梦里吗?”像是明白什么,赛姬漾开一抹甜郁的娇笑。
“没有。”他口胃叹着。
“可怜的彦廷,以后即使在梦里,也别忘了把我带去喔。”她伸出手,握住他的。
彦廷被她的话逗笑,也被她话里的情意震动心弦,深澈的眸光就这么凝定住她,脑中盘旋着昨晚她真诚的告白,忍不住再次确认,“你提到对我……呃,一见钟情是吗?”说着说着,他又不好意思起来。
赛姬悄悄地轻叹一声,习惯了意大利男人的厚颜,几乎忘了世上还有像彦廷这么保守、脸女敕的男人了。
“我爱卜你了,彦廷。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却是千真万确。”见他眼中有狐疑,她继续道:“如果要我给理由,对不起,我想不出来,一切是那么自然地发生,我受你吸引,眼光无法移开,心也无法离开……”
“所以昨晚为了保护我,明晓得自己应付不了茱莉亚,仍然选择面对她的怒气?”茱莉亚的可怕魔力仍让彦廷心有余悸,若不是赛姬及时推开他,用身体挡住茱莉亚的魔掌,自己会变成怎么样都不知道。
“我不能让你有事。”
她坦率的回答,真诚的眸光,再次地让他无法回避。然而,有太多的困惑横在他们之间,让彦廷迟迟无法跨出去,无挂碍地接受她的情意。
“赛姬,我说不出来对你有多感激,这一切对我意义重大。可是……昨夜的事对我、对任何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去接受。吸血鬼与天使,”他顿了一下,再次看进她绿眸里求证,“蔷薇说她跟善恶都是天使,你觉得……”
“吸血鬼既然存在,天使就更没必要怀疑了。”
“是这样吗?”他沮丧地道,原本还希望赛姬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场……哎,他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反正是场玩笑剧都会比天使和吸血鬼的同时存在令他想要相信。
“往好的一方面想,虽然你遇到了吸血鬼,可有天使及时的护卫,不是不幸中的大幸吗?昨晚我受伤沉重,但有听见蔷薇跟你说的话,他们是受你过世的妻子菱芝所托,前来保护你。”她安慰着他,尽避提到他妻子的名字时,心房被妒意微微扯痛,对于曾占领他全心爱意的女人,有着莫名的醋意,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仍想念着她,可这个醋吃得极没道理,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机。
“蔷薇是这么讲没错。其实,我跟菱芝都不是天主教徒,也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那些天堂、地狱、魔鬼……之类的意念,我们都仅是姑且听之,从来没想到会真有其事,菱芝居然还上天堂当天使。”说起这事时,彦廷脸—亡仍充满不可思议。
“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人死了会到哪吗?”
“我们中国有个哲学家孔子,他说:”未知生,焉知死。‘活着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何必去想死了后会怎样。我认为,只要能活得开心、活得问心无愧,死后会去哪里,其实不那么重要。“
他的话令她动容,深深地凝望进那双诚恳、温柔的黑眸,她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代表他心中所想,可是——
“你开心吗?”
简单的一个问句却像黄蜂的尾针般刺向他,螫得彦廷又痛又麻,狼狈地避开她的注视。
“我知道你一定能活得问心无愧,可是,你开心吗?”她幽幽轻轻地问,“我真的很想知道。”
“也不能说不开心。”他美丽的嘴唇苦涩地微微一咧,眼睫垂下遮住眼中的情绪,声音低哑,“生命总是有悲伤、有欢乐,只要快乐的时候居多,便应该是开心的吧。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念菱芝……”
“彦廷……”她为他感到心痛,忍不住侧过身拥抱住他,“我了解你的感觉,因为我也会寂寞。有时候真的好想有个人拥抱,分享体温和心事,可是我的个性不是随便人都可以,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中意的……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她顿了顿,语气无限柔情地接着说:”彦廷,我宁愿忍受孤寂。“
靶动的情潮海啸般地淹没他,心里来来回回的都是她坦率、不留余地的表白。是什么让她这么勇敢?彦廷忍不住深深地注视进绿眸深处,除了款款的真情,绵绵不绝的无怨无悔,还有坚强、不改变的意念。
两人萍水相逢,她却对他一见钟情,不惜以生命来保护他,更不吝惜用言语告诉他她所有的情愫,她是这么勇敢,不畏他的拒绝,认真地面对这份情感,比较起来,他就显得太怯懦了。
然而,他何尝不想接受她真挚的情意,只是不确定能回报赛姬相同的情感,如果他做不到,如果……
看出他心中的惶惑,赛姬眼眸掠过一抹伤心,尽避如此,她仍强颜欢笑。
“你不用有负担。就算你不爱我……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更不能秤斤论两,计较谁付出的比较多。就像你过世的妻子菱芝,尽避与你死别,再也不能与你互通消息,仍时时惦记着你,为你祈福。我的心情跟她一样。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能给我爱你的机会,不要轻易地拒绝这个可能,至于你会不会爱我……彦廷,我承认如果失恋的话,我也会伤心,但比起你连机会都不肯给我,那一点都不足为道。”
他再度受到震撼,黑眸里闪烁着被感动的情潮,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赛姬,我不晓得该怎么说……”
“什么都别说。”其实从他眼神中,她已经找到答案。彦廷对她并非完全没有情意,如果不是有好感,不会跟她这么亲近,刚才还热切地投入那个吻。
望着她浅笑盈盈,娇脸上尽是满足,彦廷被她的欣喜所影响,决定不再去烦这件事。
“你看起来很累,昨晚不该守着我,应该好好休息的。”赛姬抚着他脸上的纹路,怜惜地说。
他也想呀。彦廷微扬的唇角带着抹苦涩,若不是赛姬握着他的手不肯放,那个叫泰勒的人,又没安排他休息的房间,他何苦窝在椅子上打一夜的瞌睡?
“我让泰勒找人带你去休息。”
朵朵疑云自彦廷心头升起,他昨晚就起疑了,只是来到彗星堡后,虽然觉得泰勒对他的态度明显带着敌意,但由于听不懂对方所说的话——他顿了顿,想起医生诊疗过后,泰勒命令他留在这里照顾赛姬,使用的语言现在已经想不起是哪一国话,他却能听懂他的意思。可是,泰勒跟其他人的交谈是用意大利语,而他的意大利语仅限于打招呼、买东西的简单对话,怪不得有如鸭子听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