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刺眼的闪光连连击来,他从头到脚一阵麻木,强撑的最后一道意识往上飘浮,似乎飘离了躯体。他看到自己抱着单铎往下滚,慌张的追去,不期然撞上另一个自己,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想到这里,大佑下意识的模向右肩,表情一僵。
“阿铎,你怎么了?为何不跟阿嬷讲话?”单女乃女乃惶恐的问,原本身体就不好的她,因为孙儿突然的意外,心情大受打击,青白的脸色显示出她没法子再支撑了。
“镜子,镜子!”陷在无法理解的混乱中的大佑,无心理会老人家,疯狂的吼叫了起来。
“镜子?”
艳女和单女乃女乃互看了一眼,不明白病人何以跟她们要起镜子来。
“镜子,给我镜子!”大佑歇斯底里的再次重复。
美艳的女子很快从随身皮包里取出蜜粉盒,打开来递给床上的病人。
大佑很快接过,镜里反射出的影像令他脸上血色尽失。证实了心里的疑点后,他反而无法接受,也在这番冲击下难以负荷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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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昏迷了多久,单铎在阵阵出痛中醒来,迎接他的是一阵低微的啜泣声,及频频安慰的男性低沉嗓音。
“别哭了,医生说大佑不要紧。”
“可是……这么久还没醒。”夹杂着啜泣的女性声音响起。
“那是麻醉剂的关系。大佑肩上中了一枪,医生为他动手术,当然要上麻醉剂。加上他被雷打到……”
“夭寿喔,我们大佑从来没做过亏心事,怎么会被雷打到?天公真是没长眼睛,打错人了,呜……”
“美枝,你别这么说。”男人的声音略显紧张。“单铎到现在也还没醒,姑妈她老人家为这事险些急晕,你的意思好像是……”
“我没那么说。”女人委屈的道,“反正他没像大佑一样中枪,应该没这么危险,倒是我们大佑……”
“美枝……”男人无措的叹气声中,夹杂着一阵轻敲门声,仍处在一团混乱里的单铎困惑的闭着眼。
这两个人是谁?大佑又是谁?为什么中枪的是大佑,被肩痛困扰的人却是他?还有他们口中的姑妈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为他的事急得险些晕过去?
这一连串的疑惑夹着肆虐全身的疼痛向他猛烈袭来,他蹙紧眉,似懂非懂间,一阵莫名的惊慌攫住他喉咙,令他呼吸困难。
“李先生,李太太,抱歉这时候前来打扰。”在敲门声后传来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我是大溪分局的刑警童信智,检察官想要知道令郎是否恢复意识了。”
单铎猛然一惊,没想到他遭遇雷击的事,居然引起警方注目。这是怎么回事?先前说话的男女显然是对夫妻,他们为何赖在他病房里,不去照顾那个叫大佑的?
他狐疑的撑开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单调的白色。
“我们大佑……”才说了一句便又哭起来的女声吸引了他,悄悄的将视线焦点移向声音方向,是位打扮朴实的中年妇女,好像在哪里见过。
“童警官,大佑还没醒来。我们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出去,会变成这样。”女人身边的男人跟着说话。单铎的眼皮撑得更开,这张脸就更熟了。
将这两张熟悉的脸孔在记忆库里比对,尽避有些年深月久,向来记忆性自负的单铎还是很快寻到端倪,再跟之前两人提及的姑妈联想在一块,恍然明白。
是有十多年没见面的表叔、表婶。
“李先生,我们也很想知道这点。”
另一道男声将单铎吸引过去,眼前的男子必然是警官童信智。
他年约三十多岁,长相颇为精悍,几乎在他眼光投向他时发现他的注视,古朴的脸容欣慰的放松了些。
“李兄弟醒了。”
“大佑……”李母喜极而泣的转向病床,紧接着扑过来,饶是不知经历过多少惊险阵仗的他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干嘛冲着他喊大佑?
他急忙左顾右盼,病房里除了他睡的这张床之外,并没有另一张病床呀。
“美枝,大佑身上有伤,你小心点。”幸好李父及时阻止她热情的表现。
“我是急嘛大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呀?瞧你把眉头皱得这么紧,一定很痛对不对?呜……我可怜的孩子,你要是有个万一,教妈怎么办?呜……”
“好了,美枝。大佑才刚醒来,你不要吵他。”话虽是这么说,李父仍以同等热切的眼神看着他。“大佑,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爸爸找医生来?”
病床上被人称为“李大佑”的单铎,只是一脸惊恐的瞪视着认错儿子的夫妇。
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与李大佑长相酷似,表叔、表婶因此认错儿子?
“李兄弟,你意识还清醒吧?你知道自己为何会受到枪伤,被雷击的吗?”
单铎一脸茫然,脑中除了混乱还是混乱,但他机警的保持沉默。
这些人怎会认错人呢?太离谱了!
“李兄弟?”
“童警官,你看大佑这样子根本没办法回答你。医生说,虽然在送医之前,有人帮他做了完善的急救措施,大佑仍流失大量血液,身体很虚弱。”李父道。
“这样呀。”童信智搔搔头,病人苍白的脸色,以及眼睛周围黑色的阴影,在在显示需要充分休息。“我晚点再过来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童警官慢走。”
单铎无力的合起眼睑,虽然想打起精神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无奈太过疲累了,就连回答表叔、表婶的探问都没办法,意识很快就模糊了,为疲累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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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
等不到大佑的电话,怡孜主动打去警局询问,从他同事那里得知他受伤住院的事。
她原本不是很想去看他,毕竟大溪与台北相距颇远,可是一颗心像被什么咬噬,总是难受得紧,加上超凡的想象力作崇,脑中出现一个比一个更悲惨的画面,害她坐立不安。
大佑定然伤是很重,不然以他重信守诺的个性,只要意识清楚,必定会打电话给她,毕竟病房里有也电话呀!
他没打电话来,就表示他伤得意识不清了。
这……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两人只是普通朋友的交情,也不能放着不管呀。何况他们还接过吻,打算进一步交往更不能在这时候弃他不顾。反正她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得走上那么一趟,也胜过在家里空自焦急。
决定之后,怡孜即刻付诸行动,搭台汽客运到大溪,依照大佑同事给的医院地址寻去,手上还提了一袋便利商店买的鸡精。
真是大出血呀,可两手空空的去,太难为情了。毕竟这里是大佑的老家,他受伤在院,家里的人会去照料,总不好初次见面给人留下不懂礼数的小气印象吧?
向柜台处问明病房号码,怡孜搭乘电梯来到她要去的楼层,沿着走道寻访病房。
偏红色的阳光自窗口射来,在走廊地面上投下金与红交织的光影。怡孜抬眼看向窗外,灰??的天际映着些残霞,她停步怔然,原来已到黄昏时刻,她之前都没发觉。
好像从知道大佑受伤住院的消息后,她都处于浑噩的状态,时间的流转对她失去了意义。如果早知道这么晚了……算了吧,又还没过探病时间,了不起赶夜车回台北嘛,这一趟还是非来不可。
这个念头令她再度怔然,轻轻涌来的愁绪带着淡淡的甜和苦,在心里晕开。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对大佑释放出远超过她愿意给予的情感。之前还以为相处两年是纯粹哥儿们般的友谊,谁知早就变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