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师弟未免太会胡思乱想,”夏川明冷冷地道。“师嫂的嫺静端淑,大夥儿是有目共睹,岂容你侮蔑?”
“三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纪锦裕自觉出言莽撞,引起众怒,连忙后悔道。“有可能是海潮见到大师兄后,妒恨交加,刚好师嫂进门,所以就……”
“一派胡言,我师父不是这种人!”海宁愤怒地喊道。
“你这小妮子太目无尊长了。”纪锦裕老羞成怒。海宁再怎么说都是晚辈,竟敢对他这样无礼!
“若不是纪师叔出口伤人,宁儿也不会代师出头。”海宁不畏惧地迎视他。一家师是什么样的人,岂会为了十七年前的一段旧情杀人?如果有恨,十七年前就可以下手了,拖到十七年后再出手,有何意义?”
“宁儿说得没错,这事讲不通。”夏川明噙著一抹冷笑,嘲弄地望著纪锦裕。
“感情的事很难讲。”纪锦裕还要强辩。“也许三个人一碰面,前尘往事又跃上心头。一言不合也是有可能。”
纪锦裕的话虽然不尽可信,却有几分道理。众人不由得狐疑了起来。尤其是风想柔,原本就认定杀父凶手是海潮,这下有了佐证,更是心情激荡。
“师兄……”她在古振塘怀裏哭诉。“五师叔说得没错,我想一定是海师叔杀了爹的……”
迸振塘看向海宁,那沉重的眼光,压得海宁喘不过气来。除了无法忍受他眼裏的敌意外,她更受不了向来敬爱的师父被人寃枉。
“根本是胡扯!我师父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娘!”心裏一急,未经斟酌的言词冲口而出。
众人倒抽口气,这话可伤人了。
“为什么喜欢我娘就是变态?你才有毛病呢!”想柔火大地质问。
“道理很简单。”海宁银牙暗咬,决定豁出去了,一字一句的讲个明白。一家师同样是女儿身,怎么可能会喜欢同是女人的你娘?”
第四章
骇人的死寂回荡在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空间裏,厅裏的众人面面相觑,无法置信地瞪视海宁,像是她说了什么荒天下之稽的笑话。只有夏川明逸出一声轻叹。
“海师妹,你说海师叔是?”虽然觉得海潮俊美过人,但其冷若冰霜的坚毅之姿,却是英气勃勃,故而古振塘想不到她会是女儿之身。
话都说出口了,海宁更无回头之理,乾脆将师父的身世全都吐出来。
“虽然我们师徒相称,其实是姑侄之亲。海家世居奉天,累代为官。我姑姑自幼聪颖美丽,为先祖父母的掌上明珠。”
“既是掌上明珠,怎么把女儿的名字取得像个男人?”想柔讶异地问。
海宁不悦地横她一眼,彷佛在笑她孤陋寡闻。
“就因为宠爱,才把女儿的名字跟著族谱的顺序取。她那一代刚好轮到水字旁。家父讳涛,姑姑名潮。不过先祖母也觉得这名字不像姑娘家的芳名,给她取蚌小名,叫做柔儿。”
“柔儿?”想柔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隐隐觉得海潮的小名跟她有关。
“对,跟你一样叫柔儿。”海宁点头道。
“海师叔怎会投人长白门下?”古振塘怀疑地问。
“这事说来话长了。”海宁长叹了口气。“姑姑十二岁那年,爷爷替她订了一门亲事,对方是相当有势力的皇亲。姑姑不想嫁给对方,於是女扮男装逃家,想去找当时驻守在安东的家父。没想到在路上迷了路,被长白派的掌门所救,因而拜在长白门下。”
“可是海师叔为何一直隐匿其身为女子的身分?”
“这我就不清楚了。”对於古振塘的问题,海宁也是想不通。“这么多年来,姑姑在家时也是同样的打扮。我偷偷问过我娘,娘说姑姑是为了避人耳目。她当年的逃婚之举,曾让爷爷、女乃女乃伤透脑筋,后来还诈称她生病饼世。许是因为如此,姑姑才扮做男人,不敢泄漏身分吧。”
“这么说来,海师弟直到如今仍是云英未嫁之身。”夏川明若有所思道。
“嗯。娘说姑姑立誓不嫁。家父向来宠爱这唯一的小妹,所以由得她,并未勉强。”
“如果海潮真是女人,可比雪师妹更加明艳动人。”温靖宏眼光一动。一怪不得金鞭呼颜克会对海潮死缠不休。十八年前,便是因为他对海潮语出轻薄,才会有天池决战。就不知道大师兄知不知道她是女的。”
“他和海潮形影不离,如果不知道,就太离谱了。”纪锦裕嘿嘿冷笑。
“我们不也不知道海潮是女儿之身吗?”杨璇似乎直到此刻仍无法相信海潮是女人。
海潮无论是武功、胆气,都是师兄弟中除了掌门师兄外的第一人。如果真是女人,不显得他们几个师兄弟连个女人都不如吗?
“我们跟海潮向来不亲近,当然会不知道。可是大师兄跟海潮关系不同。那时候咱们几个师兄弟不也怀疑大师兄和海潮亲热得过火些?我记得四师兄还辩称说是因为海潮太过可爱,让大师兄对她疼爱有加。”纪锦裕看向钱胜雄求证。
“话是这么说没错,”钱胜雄蹙深眉头,心裏仍有疑惑。“问题是雪师妹和海潮一向很亲近,怎么连她也没看出来?”
“晴芳师妹单纯天真,未必会知道。”温靖宏摇头道,眼光停在想柔身上。一海潮是女人,倒让事情更扑朔迷离了。她和大师兄、晴芳师妹间的关系,只怕远比我们想的复杂。”
“二师兄,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杨璿问。
温靖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望著想柔摇摇头。
“事情再明白不过了。”纪锦裕月兑口而出。“从想柔的名字便可得知。”
风想柔脸色一变,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每一双眼裏的表情都不尽相同。惘然、困惑、同情、洞悉,种种的神情让她的心无助地颤抖起来。
她抓紧古振塘的手臂,求助的眼光令他为之心疼。
“你是说想柔是……”
“想念柔儿的意思。”纪锦裕回答了杨璿的问题。
“不!”风想柔无法置信地吼道。“你们胡说,事情不是这样。”
“柔儿,你冷静点。”古振塘轻声安抚她。“这只是纪师叔片面推测之词,你不用放在心上。”
“大师兄,你相信我。爹不是这种人……”
“这可不一定……”
“五师弟!”夏川明不悦地打断纪锦裕的咕哝。“你说话最好谨慎点,别让你的臆测之词伤到大师兄的声名。”
“这不全是臆测,也有几分道理。不然你说,何以大师兄成婚之日,海潮会不告而别?若不是伤心绝望,怎会一别就是十七年,连师父过世时她都没回来奔丧?”
“这……”夏川明无言了,连他也想不通师兄成婚半年后,师父谢世,海潮没赶回来的原因。眼光不自觉地落向海宁。
是因为这孩子吗?
海宁和想柔年龄相仿,容貌又极为神似。那对眉眼都像极了大师兄。
“海潮一定恨极了大师兄,所以不愿回来。”纪锦裕越说越顺口。
“如果是这样,她何以在十七年后,接受师兄的召唤回来?”温靖宏反问。“我觉得事情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海潮和师兄之间或许有纠葛,但绝对不是恨。这几日来,我们都看到海潮是如何伤心了,不久前又拚死捍卫师兄的灵位,可见得她不恨他。”
“师兄抛弃她,她都不恨?海潮倒奇怪得很。”纪锦裕想不通。
“这全是臆测之词。我们并非当事人,一切还是等到海潮和大师嫂痊愈后再说。”夏川明不愿众人再讨论下去,做这样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