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勋……”颖嘉没料到他会冒出那段幽默的话,被他逗笑。
进勋若是真准备养个女圭女圭新娘,那不成了源氏物语里的光源氏计划吗?她觉得这点子好荒谬。
“还有什么要跟我坦白的吗?”他促狭地看她。
颖嘉羞涩地摇头,将灼热的颊贴在他稳定跳动的心房上。
她喜欢此刻的温存,就这样偎在他怀里,觉得全世界的幸福都围绕着她,想像着两人将共度的美好日子。
他的体温、味道,让她感到安全实在。她将不会后悔嫁给他的,她……
她猛地从他怀中抬起头,在结婚的路途上,显然还有个障碍尚未清除。
“颖嘉,怎么了?”
“进勋,我还没跟我妈提我们的事。”
“别担心,我们……”
别担心?进勋根本不晓得她母亲有多难缠!
颖嘉绞扭着双手。
“进勋,让我先跟我父母谈。你们如果要提亲,可以找我阿姨帮忙。我妈最听我阿姨的话,她那个人……”
“颖嘉?”她挥舞不停的手势,令他眼花撩乱。
“听我的没错!”她停住手,慎重地看进他眼里。“找阿姨作媒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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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公务员有什么前途?跟那样的人交往,甚至结婚,颖嘉,你是不是头壳坏了?!”
听母亲接连数落了半小时,颖嘉抖了抖酸涩的腿,手指在耳朵掏了掏,揉向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嘴唇倔强地抿紧。
眼角的余光扫描到父亲以报纸遮在脸上,一副埋头苦读研究国家大事的专注模样,对于母亲媲美河东狮的叨念声音无动于衷。
本来嘛,被骂的人又不是他。
“若不是你阿姨跟我说,你还要瞒多久?你这孩子实在不听话!又不是没人要,不是有几个医生对你不错吗?还有……”
“妈,就是我叫阿姨跟你说的,哪有瞒你。”颖嘉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她阿姨还向她拍胸脯保证,定然会说服母亲。
进勋是她从小看到大,两家的关系原本就不错,颖嘉的阿姨对他印象很好,向来爱作媒的她自是义不容辞地帮忙。只是,颖嘉母亲的难缠程度,显然超过原先大家所预料的。
“你还有脸说?”黄母的脸色更加阴沉,像是被乌云笼罩住似的,偶尔还从厚重的云层中闪现一道道电光。“我是怎么教你?居然还不害臊地叫你阿姨来探我口风?你以为有她出头我就会答应了?别想!我的女儿不可以嫁个小小的公务员,就算当不成少女乃女乃,还有医生娘可以当啊,怎么可以作贱自己去嫁……”
“妈,嫁公务员就是作贱自己吗?别说职业无分贵贱,就算要分贵贱,公务员也不至于被归为贱业啊。你不要重商轻公,嫌贫爱富……”
“什么?你说我嫌贫爱富,你以为你妈那么势利?我可是为你好啊!”说到后来,黄母的喉头哽咽,打雷过后自然会下起雨来。
“妈……”
她不理会女儿像是道歉的呼唤,幽极怨极怒极地瞅了颖嘉一眼,随即呼天抢地地号眺起来,一把抢过黄父遮在脸上的报纸,告起状来,“老伴,你听听你女儿说的是什么浑话?我这一切还不是为她好,她居然还顶撞我,说我嫌贫爱富,把我当成势利的人。我这是为谁啊?老伴,你倒是说句话啊!”
有他插嘴的余地吗?黄父怔了怔。
“要我说什么?”
“你聋了啊!”黄母满心的怨恨无从发泄,遂一古脑地发在老公身上。“你刚才没听到你女儿说的话啊?她那样忤逆我,你还装作没听见!”
面对老婆的横眉竖目,黄父顿时有理讲不清。
“我刚才在看报纸……”
“你是用眼睛看,耳朵可没塞住!你分明是纵容颖嘉!呜……我的命好苦,女儿不听我的话,连老伴都这样对我,我不要活了……”
“妈……”颖嘉实在看不过去。“你别这么大声,吵到阿妈就不好……”
“我就是要把你阿妈吵来,让她评评理,看她儿子和孙女是怎么欺负她媳妇的!”
“妈,你别这样。我都二十八岁了,结婚的事就让我自己作主吧。”
“呵,你二十八岁了?翅膀长硬可以飞了是吗?”黄母悲愤地指着女儿,气得全身发抖。“你就不听我的话了吗?”
“妈,你到底要不要让我嫁?难道要我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吗?”颖嘉被逼急了,口不择言了起来。
黄母惊愕地抽噎,不敢置信地望着女儿。“是我不让你嫁吗?有那么多对象可以选,你偏偏要……”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总要找个喜欢的人。那些人我都不喜欢嘛。再说,你又还没有见过进勋,就一味反对,是不是太不公平?”颖嘉试着跟母亲讲理。
“我不公平……”黄母委屈得眼泪像自来水不要钱般直流。
黄父继续拿起报纸遮住自己。
“公务员有什么不好?”她拿了包面纸塞给母亲,继续道:“收入固定,每年又有加薪,按照正常时间上下班,不用交际应酬,不怕他会瞒着我到外头胡搞嘛。而且进勋不抽烟、不喝酒,妈,这样的好男人现在要到哪里找?你说医生好,可是我每天在医院跟他们相处,不晓得他们好在哪里。到外头开业嘛,如果没有名气,病人不可能找上门。留在医院,薪水也是固定的啊。所以……”
“公务员没前途……”黄母仍挣扎地道。
“医生也不见得有前途。那些有‘钱’途的医生,不是有了老婆,就是死了老婆的老男人。妈,你想要女儿嫁那种人吗?”
“颖嘉,还是有别的……”
“但都不是我喜欢的人。再说你不能一味否定进勋没前途,现在那些大官,大部分不是从基层公务人员升上来的吗?况且我不指望进勋飞黄腾达,只要两夫妻衣食无缺,安安稳稳过一生就好。一个女人想要的不就是个肯疼你惜你宠你的丈夫吗?进勋的优点恰恰好,刚好能满足我对结婚对象的要求。他肯负责任,也顾家,错过他,我这辈子可能都遇不到这样的好对象了。妈,请你答应吧。”
被女儿的长篇道理轰得耳朵隆隆作响,黄母蹙着薄薄的柳叶眉,纳闷着颖嘉的口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尽避心里还是有一万个不愿意,执着的意念却不禁被动摇了。
“可是你阿妈一定不答应。”最后抬出黄家的老佛爷,看女儿如何拆招。
“谁说我不答应?”黄家老女乃女乃手中拄了根龙头拐——事实上是颖嘉大堂哥从西德带回来的合金拐杖,十分轻盈——走进起居室。
颖嘉连忙上前搀扶祖母坐下。
“阿母,您都听见了?”黄母的气势迅即弱了下来,恭顺地站在老人家身边。
“嗯。”老女乃女乃严厉地看了媳妇一眼。“你嗓门那么大,我能不听见吗?”
黄母垂下头不敢应话。
“颖嘉想结婚是好事,做人家父母的,有必要这样为难吗?”
“阿母,对方只是个小鲍务员……”黄母小声地应道。
“阿雀都跟我说了。”老女乃女乃回答。
阿雀那家伙!黄母心里责怪她大姊多事,她都还没答应,就先去找她婆婆。
“换成古早时候,公务员不就是官吗?你有什么好嫌的?阿雀说那孩子她从小看到大,人品没话说,忠厚老实又负责任,家世清白,父亲也是公务员,刚退休不久。这些优点还不够吗?这年头到哪再去找忠厚老实又肯负责任的男人?就说你两个儿子吧。一个五专念了十一年,一个高中换了五间学校,照你这么想,这两个家伙这辈子都别想讨到老婆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女孩巴着他们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