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飙看出她仍然十分虚弱,尽避高烧是退了,被病魔掏虚的身体,还需要调养几天才能恢复。
听到力飙进来的声音,她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少了先前剑拔弓张的气势。或许是饱受创伤的身心都太虚弱、疲累,累得没力气再跟计较,只剩下认命的无所谓。
这样的领悟,对力飙倍受苛责的良心有如雪上加霜。舞阳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但他也不好受啊!为了她,他有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不但要强打起精神照顾她的病,现在还要看她脸色。
唉,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舞阳。
收起心里的失意,力飙半垂下眼睑,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
这句话可真贴切啊,他自嘲地想。
"不管你有什么打算,还是得等到身体好起来再说。"不待她表示,他自顾自地接着又道:"我无意伤害你,更没有存心欺骗你。贵族族长的确到过这里,只是我们回来太晚,他们先行离开了。"
舞阳半信半疑地听着,以迥异于当天半疯狂心情的冷静分析思考,不得不承认力飙的话可信度极高。
他没有理由欺骗她。至于那件意外……血脉忽然偾张起来,奔突的血液往脑门里冲,使得苍白的脸颊染上两朵红云。
其实,在那事发生之前。力飙有许多机会侵犯她。他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把她引诱到这里来做……呃,那件事。
但她还是无法完全释然。
"你怎么晓得?"收拾起心中纷乱的情绪,她冷冷地开口。
她肯跟他说话了。力飙私心窃喜,乐观地认为这是好现象。
"我从同伴留给我的暗记看出来的。"他告诉她。"为了安全起见,风云先行带着你的族人和族长返回营地,不过他留了人找我们。只是不晓得大熊他们为何没再回来这里。"
舞阳狐疑地看进他眼里。最后决定他不像在说谎。何况事到如今,她除了选择继续相信他外,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找到族长吗?
情况已经够糟,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舞阳忧郁地垂下眼睑,脸上有着困倦疲累的线条。
"你会带我去见族长吗?"她幽幽地问。
说来说去,她心里还是只有凤族族长!
嫉妒和伤心啃噬着力飘,他咬紧牙,不让心里的情绪泄漏。在他那样伤害舞阳之后,也只有帮她完成这件事,才能弥补她。
反正他本来就要带她回去,到时候,她就可以跟她的宝贝族长团聚了。
酸涩的情绪,使得他无法潇洒地做出承诺,只能站在原处不断地重复握紧拳头、放松拳头的动作,心情沉到谷底。
久等不到力飙的答案,舞阳再度睁开眼睛。窥出他脸上的阴晴不定,她不禁暗暗讶异,有个模糊的想法渐渐在脑海里成形。
似乎只要她提到族长,力飙就会变得阴阳怪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力飙?"她扬声催促他回答。
力飙拧紧眉。控制住体内炙烧的妒焰,试着让理智的一面接管大脑。不管他高不高兴,都得带舞阳去见她的族长,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咬紧牙根,他沉深地道:"我答应你。"
悲壮的语气、隐隐泄漏出难以言喻的痛苦。但舞阳太高兴了,没心思去倾听他的悲伤。他的保证令她沮丧的心情振奋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她眼中的期待,对力飙是最不堪的打击。但他仅是蹙紧眉,任椎心的嫉妒流遍全身,绷紧着脸道;"你什么时候恢复体力,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发。"他知道为了早日见到族长。舞阳会努力好起来。
虽然很想立刻见到族长,但舞阳也知道在没有恢复体力之前,她连走出这个山区都有困难,只会成为力飙的累赘。
她郑重地朝他点头,驯服地闭上眼,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好起来。
她一定要找到族长,确定她平安。
怀着这样的梦,舞阳沉沉睡去。力飙像根木桩站在床边看她,心头苦涩。许久之后,他才靠在石床边,疲累地睡着。
☆☆☆
每当晚来,力飙和舞阳像敌人般背对背躺下,但一到深夜,寒冷会让舞阳不自禁地投向力飙温暖的身躯。力飙会回身拥她入怀,以兽皮紧紧裹住两人,任心里的情意在黑暗中放肆奔流。因为他所能拥有的只有黑夜,只有舞阳沉沉睡去、索求温暖的本能。到了白天,她接受他的照顾,却拒绝他的热情。故而他只能在黑夜里默默宣泄心中清纯苦涩的感情,任心里的热情化为温暖的体热,传递向舞阳,化入周围黑的空气之中。
经过数日的调养,舞阳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频催力飙出发。
对力飙而言,离开山洞或许是件好事。
他再也受不了夜里抱着舞阳,相偎着取暖,却不能拥有她的痛苦折磨。再这样下去,他定然会疯狂,管不住自己地强迫舞阳接受他。
而这是他最不想做的事。
这一日,天色刚泛鱼肚白,舞阳便起身准备。除了像水和食物外,她还找了一捆结实的山藤,以防不时之需。向力飙要回随身的匕首后,两人趁着早晨的阳光不至于太过炙人,多赶些路。
要离开九黎的势力,回到黄帝麾下大将风后的军营,必须绕过两军之间九黎所管辖的一座靠山的村落,进入地势险峭的山区,经由一条鲜为人知的隐密山径,才可以躲开九黎士兵的侦缉。
两人来到最初相遇的树林边时还不到中午,舞阳想多赶些路,催着力飙继续往前走。力飙虽然担心她的体力无法负荷,但想到再走过一个山头,临着一条小溪的树林更适合休憩,便依着她。
沿途上花开遍野,芳香盈路,绿意深深浅浅地拓散开去,又浅浅深深地朝他们簇拥而来,一波波的绿浪随风摆荡,新的空气,令人心神舒畅。
不时有羽毛鲜丽的鸟儿拍翅飞过他们头顶,在枝桠间啁啾鸣唱。蜻蜒、蝴蝶随时飞过他们身边,绕着小径两旁泛着甜香的花树绕圈。
两人没做任何交谈,只是偶尔力飙会停下来等待舞阳跟上,递水给她饮用。
时间在静静的赶路过程中悄悄流逝,潺潺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力飙知道临着小溪的树林就快到了。他正打算告诉舞阳停下来休息时,几声低微的呼叫声夹在流水声音中传进耳朵。他心生警戒,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舞阳已一个箭步地赶过他,奔向声音方向。力飙连忙在她身后追赶。
他在树林边缘追上舞阳,女子凄厉的啜泣声、哀求声夹杂在婬秽的男人笑声里,陆续传进两人耳内。
两人面面相觑,很快躲在一株大树后面朝花树掩映的溪边看过去,入目的情景,令舞阳义愤填膺
五、六个大汉抓着两名少女,正在做人神共愤的勾当。
舞阳气得想立刻冲上前制止,力飙及阻止了她。
"舞阳,他们是九黎士兵,我们不宜惹这个麻烦。"他压低声音警告。
舞阳将唇抿得死紧,不敢相信力飙会说这种话。难道他没瞧清楚正在发生的事吗?任何有血性的人,都该立即阻止它。
他在怕什么?还是他根本认为这事没什么?
想起多日前,力飙也曾像那些无人性的九黎士兵为逞兽欲残忍地伤害她,怪不得他会觉得眼前的兽行没什么!
如炬的愤恨从她眼中直射向他。
"你不是怕惹麻烦,而是根本不在乎!因为你曾像那些九黎士兵一样残忍地伤害过我。但我不同,我了解被害少女的痛苦,我们恨不得那一刻就死掉,那种心情你永远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