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伤着脑筋,她不晓得该跟周书宇说什么。上回恭喜过他中了举人,这次该说什么呢?正感困扰时,沉稳的脚步声充盈了满室的空寂,嫣然抬起头,迎向君天行蹙眉的凝视。
乍见到他,心里涨满惊悦的情绪,但想到他已有妻儿的事,心情跌向谷底,眼里的快乐瞬间转变成凄楚,薄雾聚拢,微笑的唇委屈地扁起,幽怨又难舍地望着他发怔。
君天行的心跟着生疼起来。她为什么一见到他就变得这么忧伤?
一早交代和风赶到景星村处理杜亮的事,又接到烈火的报告,南昌方面有笔生意出了状况,乘快船亲自去摆平,心里悬念着她,又兼程赶回来,没想到一进门却见到她对着另一个男人笑。
心情顿时转为郁闷,满腔热情像被人用冷水浇灭,然后她又用这种眼光看他,活像他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该死,私下会男人的人可是她啊!
尽避有满肚子闷气,君天行仍不动声色,冷冷扫了一眼相貌忠厚的白面书生,潇洒举步走到座榻坐下,和嫣然隔着茶几,眼光睨向桂儿问话。
“是谁让小姐下床的?”
他又用那种足以冰冻人的声音说话了,桂儿颤抖着身子差点脚软地矮了半截,嫣然立即仗义执言。
“是我自己要见周公子。”娇柔的咕哝声里里隐含指责。
君天行掀唇冷笑,没有理会她,仍针对桂儿。“大夫来了没?”
“还……没……”可怜的小丫头嘴唇抖得像暮秋的枯叶。
“叫人催去。”
别儿如临大赦,向君天行弯身福了一礼,飞也似地离开大厅。
君天行仍不理会生着闷气的嫣然,将眼光转向呆书生周书宇。
“周公子吧?”扬眉含笑,可惜俊眸里一点笑意都没有,看得周书宇背脊起冷颤。
“您就是君大爷?”他沉声问道。
“嗯。”君天行好整以暇地点头微笑,如刀斧凿成的俊美侧脸转向嫣然,冰冷的眸光转为火热,在书宇和嫣然瞠愕的目光下,伸手捉住嫣然耳上的珥王当,眯眼观视。
“喜欢吗?我替你挑的。”
“别……别这样。”她羞得耳根子发热,气他突如其来的轻薄无礼。以手想拨开他,却被他顺势捉住柔荑,握在温热的掌心里不放。
“周公子,嫣儿的脚需要休息,不应该随便下床。”他专注在掌心里的温润触觉,心不在焉地对周书宇道。
他竟敢用这么亲热的口气喊她嫣儿!还管她应该不应该怎样!
嫣然气得双眸冒火,曼颊涨满气愤的红晕,这样可爱的表情让天行意乱情迷。没想到她生气时,另有一番风情,美得更加耀眼。
周书宇显然被天行对嫣然的亲蔫举止所困扰,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我说嫣然需要休息。”周书宇这么不懂暗示,让天行十分火大。俊目朝他一瞪,不怒而威,吓得他从椅子上跳起来。
“那……在下告辞了。”
“周公子……”嫣然对天行的恶劣态度感到不好意思。
“嫣儿,你脚不方便,由我代你送周公子吧。”天行将未婚妻交代给回大厅覆命的桂儿,走到周书宇身边时,又突兀地侧转过身对未婚妻深情笑道:“你乖乖别动,我等会儿回来抱你回房。”
说完后,他不理会嫣然气得通红的双颊,猛烈的抽气声,铁腕挽住周书宇,强押着他往外走。
可怜的嫣然连跳脚都不能,只能呆视他拉着周书宇离开。
第五章
“周公子。”大厅到正门口约有一百步的距离,天行亲热地把着周书宇的臂弯,醇厚的嗓音温煦,低下闪烁着冷淡笑意的眼瞳,倨傲、嘲弄地俯视“情敌”。
“君大爷……”君天行笑时比他不笑时更让书宇不寒而怵,他小心翼翼地估量他讳莫如深的俊颜。
“我只是想谢谢你来看嫣儿。”他的笑容更加灿烂,眼中的寒意却宣示着完全相反的意思。“你知道嫣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嫣儿嫣儿的叫,听得周书宇浑身不舒服起来。他拧紧眉,困扰地问:“你跟宋小姐似乎很……熟悉?”
“你不知道?”君天行状甚惊讶地掀了掀眉。
“知道什么?”一颗大石头突兀地压向周书宇胸口。
“嫣儿是我的未婚妻。”
“什么?”君天行得意的笑容在他眼前旋转起来,书宇脚步踉跄,一时之间无法承受这个打击。
“怎么从没听人说过?”问话十分软弱。
“这桩婚事是宋世伯生前订下的。”
“宋小姐知道吗?”
“当然。”天行抿唇冷笑。“若不是宋世伯突然身亡,宋夫人将嫣儿送走,我早就找到嫣儿,将她迎娶进门了。嫣儿是天下男子梦想的妻子,你不会认为我会傻得放弃吧?”
末了的尾音,还搭配着他斜睨的浓眉冷眼,更像寒天冰水彻底浇熄了周书宇心里残余的希望。
敝不得颜荣一再拒绝,原来是……
“成亲时,一定请周兄过来喝杯喜酒。”他松开对周书宇的箝制,将他交给门房。“嫣儿还等着我呢。我就不送你了,周公子好走。”
含笑凝睇失魂落魄的情敌,天行轻快地转身,大步迈向厅门。先前的不快沿路抖去,笑嘻嘻地迎向甜美、可人的未婚娇妻。
***
甜美?可人?
如果小嘴嘟得像山般高叫甜美,冒火的怒瞳瞠瞪他叫可人,那她真的很甜美很可人。
是气他将周书宇赶走吗?
恼人的思绪不受欢迎地袭来。他有哪一点比不上周书宇?
气愤她错将明珠当鱼珠,天行任由胸臆间狂侥的不知名火焰燃到眼睫,拧眉怒视怀中臭着一张小脸的嫣然。
嫣然倒抽口气,被他眼中的凶光吓到,明明就是他的错,还瞪她!雾气渐次凝聚眼瞳,小嘴儿一撇,所有的委屈泛上眼睫,泪花乱转,眼看就要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君天行可不只头痛了得!
生平最怕女人哭,他忙将酷脸摆一旁,把怀中的娇弱人儿小心翼翼放在床上,顺势坐在她脚边。千般温郁、万般柔情的蜜语,被胸中的一股怒气梗在喉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昨日她是那般温婉顺从、半羞还半喜;今日却像变个人似的尽摆脸色给他看,教他不由得怀疑起周书宇在她心里的地位。顿时五味杂陈在眉睫间,大眼瞪上她的小眼,瞪得那双水眸里的雾气更加氤氲,眼看乌云罩顶,小雨滴滴答答开始落下,天行急得搔头,却无计止住她的梨花泪。
庆幸桂儿及时沏了壶茶进来,嫣然忙侧转脸面对床里,趁着桂儿和天行说话,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
君天行眉一掀,找着法子制她了。
原来她只会对他发脾气,对旁人一律笑脸相迎,这代表什么?
“少爷,大夫在偏厅等候。”桂儿戒慎恐惧道。
天行将注意力转向她,纳闷他从来没跟她大小声过,怎么这丫头同府里的人一样怕他?难道他长了一张恶人脸不成!
小事一桩,不想理会,但他仍放柔声音交代,“请大夫进来。”
别儿受宠若惊,不敢看向主人,衔命离去。
清朗俊眸凝睇佳人曼颊上残余的一滴清泪,无法抗拒地凑上唇吻去她的泪,嫣然被皮肤上的灼热轻触吓掉魂,看进和她距离不到一掌的温柔眼眸里,心脏猛地紧缩,想要靠近他,但想起他的妻儿,满腔柔情顿时化作一地碎琉璃,唇瓣无助地颤动起来。
“走……开,登徒子!”
“什么登徒子?我是你的未婚夫。”他不满地抗议。
嫣然气得全身发抖,见他脸又靠过来,忙用两只手抵住他的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