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云但笑不语,却见那匹黑马在跑到他们正前方时,前蹄高高扬起,马头转向战云这方向,长声嘶鸣,投下一道嘲笑、挑衅的眼光后,继续朝前狂奔。
这么一激,战云可忍不住。
“好,天香,你待在这里,看你的驸马如何教训这匹畜生!”他月兑下外袍、上前,越过栅栏奔进马场,干净利落地飞身登上手下牵来的一匹黄马,命令手下们让开,暂停追赶黑马,然后拉紧缰绳,大腿夹紧马身,驱动黄马朝那匹黑马追去。
好匹黑马,不但有勇也有谋,三番四次避开战云的拦截。战云知道遇上好对手,使尽手腕跟它斗智斗力,一会儿左冲,一会儿右突,好不容易两马缩近到他一跃可及的距离,他再不迟疑,闪电式地跳离坐骑,飞扑向黑马,攀马尾,扣马鬃,一气呵成。
众人连忙大声呼好,但游戏还没结束,好匹悍马,仍不屈服,在那里忽快忽慢、忽左忽右地乱闯,战云像是与马融为一体似的,服帖在马背上,随着它窜高伏低,直过半个时辰后,黑马才减缓速度。
天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宫冰、宫玎遣人端了一张椅子,备齐各式点心,请她坐在树阴处观看,免得惊坏了她娇贵的身子。
战云驯服黑马,跟黑马亲热一会儿后,才踱回她身旁,身上热汗淋漓,仿佛淋了一场雨。
“好臭,好臭。”天香皱着秀鼻笑道,拿着一条下人准备好的湿毛巾拭着他头上的汗。“为了一匹马把自己臭成这样,值得吗?”
“有公主替我拭汗,当然值得。”战云调笑道,做势要抱住天香,吓得她尖叫一声,往旁躲开。
“不要臭我啊!”
战云哈哈大笑。
“快去把自己洗干净,我命人去取衣让你换上。”
战云笑声朗朗地到骑马附近的水井盥洗,望着他高大健美的身影离去,天香脑海里依稀留存着他飞掠上黑马,扣住马鬃,回身看她时的那份英姿。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开朗,像阵自由的风般不羁,她霎时领会到,这就是吸引战云回到牧场的魔力,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活得自由自在。
苞他回天马牧场的决定是对的,天香满足地想,只有在这块土地上,战云才会活得快乐。能让他快乐,便是她最大的快乐。她该做的是抛下公主的骄矜,成为战云贴心的娇妻。
她可以适应关外生活。
迎面吹来的一阵风如此告诉她。眯眼看向蔚蓝天空,和绿油油的草原、青山,天香不禁被这辽阔的景致迷住,内在精神空间因这开阔的自然景观而无限开展,所谓“登泰山小天下”,便是这种感觉吧?
闭眼深呼吸着夹带芳草味的鲜美空气,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她决定了,要在这里和战云白头到老。
“想什么?”厚实的温暖手掌从身后抱住她,天香依恋地回身搂抱他,贪婪地呼吸他清洗过后的干爽气味。
“现在不嫌我臭了?”他取笑着。天香娇羞地抬头迎视他,眼中的温柔令战云炫目不已。
他以指尖抚模妻子带笑的朱唇,那张焕发着幸福光彩的笑脸,似有魔力般穿透他的心,让他不自禁地因她的欢喜而欢喜。
“在想什么?”他亲密地抵住她的额,感觉到她柔软而纤细的手臂正松松地搭在他颈间,轻浅的呼吸诱惑地拂在他脸上,温郁的体香骚动着他的。周遭的嘈杂声仿佛在这一刻沉寂下来,辽阔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俩。
隐隐约约间,战云好似能察觉到她心里的想法,虎目里射出惊喜交加的光芒,衬着他在阳光下古铜色的肌肤,更显得威武俊美。
“执子之手,与君偕老。”天香的柔荑沿着他强壮的臂肌滑下,带给他一阵灼热的战栗,当两人的手掌相交时,战云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心里感动莫名。
在他最爱的土地上,在他最关心的一群人面前,天香许下了她一生的承诺。这分真情、勇气,让他热泪盈眶。凝视着她认真的表情,战云仿佛能从那双深蕴无尽柔情的潭眸里,看到两人未来的幸福。
他们的孩子、孙子都将在这块土地诞生、成长。她愿为他抛下一切荣华,陪他走向迟暮之年,只为偕老。这份深情,他如何回报?
“天香,谢谢你。”战云只能拥紧她,以生命里所有热爱回报她,让天地见证他们的爱,直到地老天荒。
第十章
梳洗罢,两夫妻来到饭厅。令战云意外的是,母亲似乎转了性,对天香格外亲切慈和,连他父亲都大感讶异。
晚饭过后,天香命人取来从京城带回的礼物。
“昨夜天香太累了,一早又跟着驸马参观牧场,以至于没能向爹娘亲自请安。这是母后嘱咐天香带给爹娘的礼物,希望爹娘喜欢。”
“公主说这话,不是折煞我们吗?”铁婵娟一脸惶恐。“您可是金枝玉叶的身份。”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天香诚恳地对婆婆道。“天香虽为公主,但嫁给战云后,便是战家的媳妇,娘和爹以后喊我天香即可。”
“公主既然这么说,老身只好却之不恭,僭越了。”铁婵娟盈盈笑道。“我们也有见面礼要给你。绿枝,快把东西呈上来。”
“是。”绿枝捧来一只黄金打造的珠宝盒。
铁婵娟命她打开盒盖,一时之间光彩夺目,引起众人惊叹,定睛再瞧,发现里面是一套镂金镶玉的名贵首饰:一条以名贵的祖母绿宝石镶成的牡丹巧嵌翠含金项链,和同花样宝石镶嵌成的耳环、手链、戒指、发饰。
“这是战家的传媳首饰,虽不及公主在宫中所见的饰物名贵,却是战家传媳不传女的宝物,还望公主笑纳。”
“谢谢娘。”天香在宫中见过不少珍品,知道这套首饰极为名贵,忙恭谨地接过。
战云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眼光询问地看向父亲,见父亲点头,知道这套首饰的确为家传之宝,并非母亲刻意讨好天香。
“我听驸马说,娘身边有四位贴身侍女,伶俐乖巧,对娘尽心伺侯,是以备了四份礼物相赠。”
“天香,你真是太体贴了。”铁婵娟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转向四名侍女道:“还不快来谢谢公主。”
“是。”四名少女齐到天香面前盈盈下拜。
天香请宫冰、宫玎姐妹分发礼物。
“都是些南京的锦缎丝绒,苏州的纱罗绸缎,杭州的纺绸皱纱,给姑娘们裁些衣裳。还有一些凤钗、戒指,都是姑娘家玩意。”天香打量婆婆跟前的四名侍女,发现每一位都清丽可人,眼光瞄到其中一名红衣女子时,不禁多看了两眼。
“娘跟前的四名侍女像王母娘娘身边的玉女般,名字想必就跟人儿一般美吧。”天香这番拐着弯的称赞,饶是铁婵娟这般冷血心肠的人,听了也不禁高兴起来。
“丫头们还不谢谢公主的称赞。”
“是。”四人列成一排报名,“白霜、银袖、绿枝、红衣,叩谢公主。”
“不用多礼。”天香忙唤她们起身。
“其实公主身边的这对姐妹花比起这四个丫头是不遑多让。”铁婵娟带着一抹阴谋看向宫冰、宫玎。“两张脸同样的花容月貌,教人分不出来谁是谁。”
“可不是嘛。”天香附和。
“唉,老身身边若有这样的解语花该有多好。”她故做苦闷叹气。“你别看这四个丫头看来伶俐,其实笨嘴笨舌的。唯一的好处便是使唤习惯了,做起事来驾轻就熟而已。”
“那便是天大的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