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愁眉不展?”永清对着远鹏两眉之间愁结的凹痕抗议,“开心一点,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哩!”
“对不起,永清。”远鹏歉疚地说。
“没什么好道歉的,都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还这样客气。”永清谨慎地观察远鹏脸上的表情,一抹恍然大悟映上眼瞳,“哦,我知道了。你也老大不小,跟我一样是二十三岁的相反,却连个女友也没有。不过,别担心,秋蕙有很多出色的朋友,我让她帮你介绍一个最美、最有气质的。”
面对他媒婆似的热情,远鹏感到有些啼笑皆非。是不是每个快乐的已婚者都会染上帮人牵红线的毛病?他认识永清有十几年,他从来没想过要帮他介绍女友,直到今天。
他对着曾陪伴他度过最孤寂、消沉岁月的好友摇头苦笑。没有人会比永清更了解他,哪怕是他最幽暗、难堪的记忆。
没错,包括十年前的那桩罪行,他都告诉了永清。永清在他最无助、孤单时,以不求回报的友谊陪伴他,并在他服完兵役之后,鼓励他暂时抛开怯于面对的人事物出国留学,转换心境。
远鹏在美国待了八年,一直和永清保持联络,连他祖父病危的消息,都是永清通知他的。
永清对他的意义,比有血缘关系的手足更加亲密。
远鹏不知道自己眼里又泛起灼热的感情,直到永清又笑又闹地拍着他的肩道:“嘿,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否则人家会误会你正深深爱恋着我呢!”
对于这番话,远鹏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板起脸来,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时,发现两人已来到休息室门口,并瞧见一对男女也正好走到这里来。
“嘿,秋明,你总算到了。不是说要早点来帮我招待贵亲友吗?”永清朝那位穿着深色西装、相貌英俊的男子抱怨。
“什么贵亲友?别忘了现在也是你的亲友了。”何秋明不服气地反驳。
“好啦,算我失言。”永清举起双手投降,眼前的男子可是他的大舅子。接着,眼光转向站在秋明身旁的女子,他两眼立刻亮了起来。“咦,这不是紫珊吗?这么漂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远鹏随着永清的眼光看向名叫紫珊的女子,唇边的笑意瞬间急冻了起来,一阵莫名的惊颤窜过他全身。这位用漂亮来形容仍嫌不足的美丽女子是谁?他们曾见过面吗?为什么他会对这张婉约恬静的古典芳颜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心里那股歉意又是从何而来?
他看进那双带着迷惑和惊惶的水眸,心脏猛地紧缩起来,微微发疼。
紫珊的眼里有着同样的震惊。
这名男子是谁?为什么她对他竟有种惊惧交加的熟悉感觉?她跟这个浓眉大眼、英挺出众的男人见过面吗?
不,怎会呢?
困扰了她十年的鬼魅影子再度掠上心头,紫珊倒抽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不,丁紫珊,你别傻了,不要把任何陌生男子都拿来跟心里的鬼影比对,这对他或是你自己都不公平。
她咬紧下唇,制止自己因一件陈年往事而破坏今夜的好心情。她的眼光从对方抿成一条线、充满男性魅力的嘴唇,移向他高而挺直的鼻梁,再看向那双深沉悲郁的眼。
她的心口像被闷击了一拳般,隐隐作疼。
这是个不快乐的男人,一个被自己的罪恶感监禁了灵魂的男人。
紫珊微张着唇,讶异自己竟对这个陌生男子有这样怪异的怜惜。她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她竟能从人家的眼睛里,看出对方快不快乐,甚至有什么鬼罪恶感了?
秋明见紫珊和远鹏深深对望,心里有些不开心。他抿紧唇,轻轻咳了一声,紫珊这才回过神来,一抹嫣红染上粉颊,越发地明媚动人。
“恭喜了,永清。”荡在空气中的轻柔嗓音,甜郁若上好的蜂蜜般,引发了远鹏心底深处最激烈的渴望。
好美、好悦耳的声音,是天籁吗?
“谢谢你来,紫珊。秋蕙见到你一定很开心。”永清诚恳地说。
远鹏讶异地看向好友,发现这还是头一次看见永清一板一眼的说话,就算是学生时代面对指导教授,永清也没这么端庄过。
“对了,你是怎么跟秋明遇上的?”
紫珊还来不及开口,秋明已替她回答了。“我和紫珊在门口遇上,她想看秋蕙,所以我带她过来。”
“真巧,我也是带我最好的朋友远鹏来看秋蕙呢。”永清指了指远鹏说,并为双方介绍道:“这位是凌远鹏。远鹏,这位是我的大舅子,秋蕙的大哥何秋明。另外这位美性情、好容貌的古典佳丽,是秋蕙的好友,丁紫珊小姐。”
三人以点头当作招呼,秋明向众人道:“那我们就一起进去见秋蕙吧。”
四人敲门进去,一身白纱新娘礼服的秋蕙,娇艳妩媚得像是她手中的铃兰。
永清向她介绍远鹏时,她朝这位初次见面的男人挤眉弄眼地笑道:“久仰大名了,凌远鹏。永清不晓得跟我提过你几次了,他老是远鹏长,远鹏短的,但偏偏不让我们见面,也不让我看你的照片。现在我可知道了,原来——”她故意拉长声音,眼光不善地睨向一旁傻笑的永清,“你长得比永清帅多了!”
包括秋蕙的两位伴娘,以及远鹏、紫珊和秋明都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只有永清苦着一张脸。
远鹏意味深长地看了好友一眼,微笑地对秋蕙说:“永清可不像你说得那样没信心,他刚才还说你对他死心塌地,我绝对抢不走你的。”
“什么?他真的这样说?”秋蕙故作横眉竖眼,一手扭着永清的耳朵,“我对你死心塌地?若不是你像口香糖那样黏着人家不放,说我不嫁给你,你就要去当和尚,我才不希罕嫁给你呢!”
“喂,轻一点,在远鹏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永清求饶道。
“哼!”秋蕙不屑地松开手,然而唇边轻扬着的浅笑,和看向永清的那双盈满柔情的眸子,无不透露出新嫁娘的喜悦。
她双颊嫣红,像是有点承受不住永清目不转睛凝视她的款款柔情,以及众人似笑非笑的暧味态度,干脆转向紫珊,拉着她的手边笑边赞叹道:“打扮得这么美,是不是打算把我这个新娘的风采抢走?不管啦,谁教你这么美、这么惹人怜爱,害我好想香一口。”
“秋蕙!”紫珊笑着闪躲她,“都当新娘子了,还这么疯疯癫癫没个正经。”
“谁疯疯癫癫了?”秋蕙睁大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其他人寻求支持,“你们看看紫珊嘛,她今天是不是比我还像新娘子?喂,永清,瞧你那副猪哥样,眼睛都要瞪凸出来了!”
永清望着老婆鼓起来的双颊,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你叫我看的吗?遵照你的旨意办事,你又不开心。唉!真难伺候。”
“喂,你说什么啊?”秋蕙大发娇嗔,“我是叫你看,可没让你看成那个样子!”
“这可不能怪我,连你都觉得紫珊秀色可餐,想香上一口,何况是我呢?”永清笑嘻嘻的说,一只手伸向紫珊想揽住她,却在半途打住。
倒不是害怕秋蕙会吃醋,秋蕙知道他对紫珊有种混合着尊敬和友爱的感情,绝不会为他对紫珊调笑而生气。他之所以半途打住,是因为秋明和远鹏的眼光突然像四把锋利的匕首剌向他。
秋明的举动,永清可以了解,他早从秋蕙那里知道秋明对紫珊有好感;至于远鹏眼中的敌意,可就值得推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