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王子是不是长得很英俊,黑发黑眼、一身黑色的衣衫?他的声音比低沉的大提琴还迷人,身上泛出的邪恶气质让人不敢逼视,令人心生畏惧?”
“原来你也见过月光?”叶亭诧异地问。
思净一只手掩在额头上,轻喊一声。“他就在我面前。”她低声申吟道。
“你看得见月光?”叶亭更惊讶了。
于鳴弘顾左盼右,没发现思净所形容的那个人,不由得心中恼火。难道思净是被叶亭催眠了,看到什么怪异的影像?
“叶亭,你是不是施展什么妖术,迷惑思净小姐?”
“妖术?”
“对,”于鳴弘愤然起身,一把抓住叶亭的领子。“你一定施展了妖术,才会让思净小姐吓成这样。”
“难道你没看见?”
“看见什么?”
“啊,果然是凡夫俗子,连魔鬼也瞧不见。”
在鬼月里听见“鬼”这个字,难免令人有些胆战,于嗚弘当然也不例外。他神色惊恐地再度四下打量,可是什么都没瞧见,于嗚弘更加肯定叶亭是在捉弄他。
蓄集已久的怒气,这下终于找到缺口爆发出来。他顾不得这里是高级餐厅,心里的声音告诉他,叶亭太可恶了,他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能平抚心口的怨气。他一拳打向叶亭,而叶亭在猝不及防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拳头朝他快速接近。
“住手。”一个有力的威吓声响起,叶亭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产生,于嗚弘的手腕被一个粗大有力的手掌握住。
“你是于鳴弘先生吗?”巨掌的主人甩开于嗚弘的拳头,脸上那对精光闪闪的眸子正严肃地盯着他。
“我是。你是……”于嗚弘小心地打量对方。他身高大约一百七十五公分,身材粗壯,年纪在三十岁上下,一看就知道有几分真本事。他的身后还跟了个白净的小伙子,大概只有二十来岁。
“我是中山分局刑事組的刑警高探源,身后这位是我的同事洪子健。我们有件案子要请你协助调查。”
“什么案子?”于鳴弘满脸狐疑。
“黎红被杀案。”
“黎红死了?”叶亭一脸惊疑,“怎么可能?我前几天看到她时,她还活得好好的。”
“你也认识黎红?”高探源锐利的眼光扫向说话的人,“先生贵姓大名?”
“我叫叶亭。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黎红真的死了?”他激动地拉住斑探源的手臂,“是谁杀了她?为什么?”
他悲愤的表情令人动容,高探源轻拍他的肩安慰。
“叶先生,黎小姐真的死了,今天早上被人发现陈尸在自宅。叶先生也被列为关系人,你是否愿意协助调查本案?”
“我?”叶亭有些惊愕,但一想到黎红的死,他立刻坚定地点点头。“只要能找到杀人兇手,我定知无不言。黎红虽然是个风尘女子,不过她本性善良……”
于鳴弘不屑地睨着叶亭悲伤的脸。“明明恨她恨得要死,现在还假惺惺。”
“你说什么?”叶亭怒瞪着他,“我跟黎红早就把话说清楚了,我已原谅她,我——”
“她欺骗了你的感情哪!不过也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被骗,风尘女子有哪个是真心的?”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原本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就是被你这种专门玩弄女人的公子所骗,才会墮落风尘!”
“你说谁是公子?”
“你们两个住嘴!”高探源不耐烦地制止两人的针锋相对,“有什么话到警局里说。”
“我不去警局,你们没有权力叫我去!”于嗚弘吊儿郎当地说。
“于先生如果不去的话,那就等着接传票吧!”
“你!”于鳴弘考虑了一下,扫过叶亭愤恨的脸,最后还是妥协了。谁知道叶亭会在警局里胡说些什么。
“好吧,不过我得先向我的女伴致歉。”他转向呆愣在当场的思净,“思净小姐,我必须尽柄民的义务,协助警方办案,原谅我不能陪伴你度过这个美丽的夜晚。”
思净无所谓地耸耸肩,关切地眼光投向仍笼罩在哀伤气氛下的叶亭。
“你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黎红小姐若是知道你这么关心她,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她还那么年轻,不该这样死去。都怪我,如果我早在五年前就追求她,说不定她根本没机会变坏。”
“叶亭,别把一切的错攬在身上。”思净走到他身边轻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一定尽力帮她了。”
“显然帮得还不够。我应该留下来关心她,而不是绝情的离去。可是两天前她真的还好好的……”
“叶先生,还是到警局再说明吧。”高探源催促道。叶亭点点头,同思净告别后,和一脸愤慨的于嗚弘在两位刑警的陪伴下离开餐厅。
思净疲惫地坐倒在椅子上,她原以为会有个浪漫的晚餐约会,没想到却被捲进两个男人的情爱纠纷和谋杀案中。还有她的天使姑姑晓净,以及邪恶的魔鬼王子月光……
她猛然抬起头来,眼前哪有什么影子,那邪美得勾人心魂的月光王子,早已不知去向。
※※※
晓净站在阳台上,凝视底下的车水马龙。
夜色深沉,但繁华的大台北却有人造的灯光照耀,自高处向下俯视,只见川流不息的车潮,就像银河般闪耀。
月光和叶亭都还没有回来,他们去哪里了?
她有点担心,但不是十分忧虑。她可以确定月光不会再对叶亭下手,他正急着帮她完成任务,好带她返回地獄。只是,她要跟他回去吗?
她感到犹豫,有太多事情需要考量了。
撇开天堂和地獄的对立关系不谈,她是否有勇气拋离好不容易才熟悉的环境,只为了月光的寵爱,便投身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知道月光对她好,但这份爱意是否能持续到天荒地老、永恆不变?
想到月光的父亲撒旦王连娶了三个老婆,晓净不由得却步了。一旦进入地獄,她的身分充其量只是月光的妻子,万一他背弃她,她除了日渐枯萎凋零外,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月光不会背弃她的,晓净想要这么告诉自己。但心里那股患得患失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平息。月光说她是他的真爱,然而他们实际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星期,她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決定一生的大事?
她的生命是不可能再重来的。进入地獄,她连轮迴的机会都没有。她有这么爱月光,纵使万劫不复也甘心吗?
晓净想起韋庄“思帝乡”中的词句:“妾擬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是什么样的勇气啊!或许这是韋庄自己的想像,也或许不过是一位閨中少女的幻想,一旦事到临头,有几个女人能坚强地承受被弃的心碎?她知道自己不能,至少在月光没有表现出更深刻、更真挚的感情时不能。
他必须给她足够的动力,她才能勇往直前,追随他到天涯海角。但像他这种傲慢、粗线条的大男人,绝无法考量到她纤细的感情。她应该暗示他,还是明白表达?
晓净托着腮,难以決定。她担心他的顽固,更担心他一发火起来,会用暴力攫取一切。她绝不能让他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会毀掉她对他所有美好的感觉。
她爱他,希望这份感觉持续到永远,希望他能珍爱她,而不是控制她。但习惯发号施令的他能了解吗?
晓净再度叹口气,转身准备离开阳台。
角落里的一道阴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强烈的敌意自阴影处向她逼射过来,晓净不由自主的打起寒顫。一张苍白无血色的绝美脸孔,从黑暗处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