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脸上面无表情。
疏影暗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位固执的唐老太婆似乎没那么容易屈服。她已让步到这里,唐门若是再不识相,只怕是自取灭亡。
“丫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唐老夫人突然阴阴地一笑。
疏影又不是傻瓜,当然明白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是什么意思。
“你想杀人灭口吗?”疏影摇头叹息。“如果你有这个想法,那可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愚蠢。我郁疏影敢上唐门,难道会笨到一点准备都没有吗?先说江南四大世家好了,光是这股势力唐门就穷於应付,更别提我义父天凤公子了。只要他老人家登高一呼,唐门就会成为武林公敌,不但面子没有,里子也没了!”
唐家的人听了后,脸色一变,知道疏影的话并不夸张。
“哼!”但唐老夫人显然十分冥顽不灵。“你们人在我手中,天凤公子只怕也是投鼠忌器。”
“唐老夫人,你未免太有自信了。”疏影傲然回答。“第一,我们现在还不在你手中。第二,就凭唐门,还拦不住我。第三,如果我义父想救人的话,那也是如探囊取物般简单。连天魔宫主都拦不住我们父女,唐门又算什么!?”
“你!”唐老夫人恼羞成怒。“唐门虽不是铜墙铁壁,但也不至於让人来去自如。别忘了唐门的施毒、暗器,堪称天下无双。”
“我没忘记。”疏影自在地笑道,“不过你好像忘了我义父天凤公子,不止武艺独步武林,同时他的医术也堪称天下无双。想当年啊,他带著一家大小隐居到四川来,闲来无事,闷著发慌,便一时兴起研究店门一千六百丝种毒药的解毒方法。经过十六年的漫长岁月,倒写了一本《唐门毒药解救大全》。我倒还在想什么时候把它印出来卖,说不定可以大赚一票哩!”
唐家人面面相觑,忐忑不安。
尤其是唐老夫人的脸色,更是由红转青,继而面无血色。天凤公子被人誉为武林第一奇才,医术、武功同样冠绝天下。如果真有人能破解唐门之毒,那人无疑便是天凤公子。
可是她绝不甘心因此向疏影屈服。
首先,若是向郁家公开道歉,那无异於承认当年的血案是唐门所为,唐门必定会遭武林人士唾弃。其次,她心里还在想著郁家的双凤佩,不愿就此放手。
她眼神阴晴不定地灵活转动,脑子里飞快地做出评估。
“唐门不能因为你的三两句话便束手就缚,你必须拿出真本领让唐门信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疏影冷然地瞪她,心中恼怒。
这就好像叫上门讨债的债主,要先和欠债的人比划一番,打赢了才能讨债一样。
“唐门要跟你公开决斗。以三场为限,你若嬴了,老身便依你;你若输了,那两家恩怨便一笔勾消……”
“双凤佩也归你,对不对?”疏影讥刺地替她补上一句,只见唐老夫人不置可否地扬扬眉。
“你这算盘倒打得挺精的嘛,你倒问问唐诤,换成是他,会同意这笔买卖吗?”
“那你想怎么办?”唐老夫人问。
“很简单,我若输了,便依你。我若赢了,你不但得依我,还要……”疏影沉吟著,想起唐家在太白山一带有大批产业。太白山上有数千种珍贵药材,她若能掌握那里,便能发展她积极想开拓的药材生意。“就将唐门在太白山的产业,无条件让给我。我以双凤佩赌那块地,你们应该不吃亏才对。”
“好。”唐老夫人眉也不皱地同意。虽是一笔价值十馀万的田产,但想到双凤佩的价值,她便欣然同意。更何况她绝不可能输。
“我们就预定在后天举行。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先在唐门住下。”
“住在唐门?”那无异是羊人虎口,疏影迟疑著。
“怕吗?”唐老夫人得意地笑道。
“我怕什么?”疏影逞强地摇头。
“那就一言为定。”
第八章
当晚,疏影等人在唐潋的陪同下,共进晚餐。
唐诤显然知道,唐门中人能让疏影放心的也只有唐潋而已,所以特别命他全程招待。
他们被安排在西跨院的竹苑中,透过周围的室窗,只见竹影摇曳,如入诗境,清冷的月光穿过竹林透射,更显得景致清幽。
唐潋陪伴他们在一楼的花厅用膳。
桌上的佳肴皆是四川一地的名菜。有东坡肉、兰花肚丝、翡翠虾仁、乾烧岩鲤、芙蓉鸡片、樟茶鸭子、口袋豆腐、酱烧冬笋、四川泡菜,以及一道菊花火锅。
全部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
而唐潋却以自己的一盘素菜,配著永川豆豉,解决口月复之欲。
“唐大哥,你还一直吃素吗?”疏影讶异地问。
“嗯。”唐潋含笑地点头。“我是佛门中人,未跟从师父之前,便随家母茹素。”
“怪不得你一脸菜色。”疏影说完后,吐了吐舌头。
唐潋倒是不以为杵,他知道疏影直言惯了,话中并无恶意。他的脸色是苍白了些,因为回家之后,不想让人扰乱他的苦修,一直待在房里之故。
“唐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说你。”她心虚地低下头。
“我知道。”唐潋只笑了笑,“我命人准备了你喜欢的冰糖银耳,可别吃得太饱哦。”
“嗯。”疏影点点头,笑咪咪地。
一旁的行云心里很不舒服,有些吃味。甚至胡思乱想著疏影之所以对唐门特别宽厚,是不是因为唐潋?他越想,心情越坏。
其实,他的情敌唐潋的心情也很复杂。乍见到疏影的喜悦,全被两家的恩怨冲散。两人的情谊是否还能像以往般亲密,实在是个未知数。
老实说,疏影对唐门开出的条件并不苛刻,若不是他祖母固执,这件事极有可能以皆大欢喜的画面收场。
他的眉头蹙拢,一方面担心疏影的安危,一方面也替唐门的未来担忧。
“唐大哥,你别烦心了。凡事皆有定数,现在担心也没用。让小妹以茶代酒,庆祝我们今日的重逢。”
“疏影……”唐潋轻叹了口气,饮尽手中的香茗。泛著一抹轻愁的眼神,不期然地和行云忧郁的明眸相遇,两个男人互瞪了彼此一眼,很快地便移开目光。
☆☆☆
睡在竹苑二楼的疏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推被下床,披了件外抱走到阳台上的栏杆靠凳,望著天上的一轮弦月发呆。
晚饭时,她已发现气氛尴尬,行云似乎对唐潋满怀敌意。其中的缘由她不难猜测到,行云一定是担心唐潋也喜欢她,所以才……
她懊恼地涨红双颊。
一方面怪行云对她没倩心,一方面也叹怪自己仍在乎对唐潋的感觉。
撇开她和唐家的恩怨不谈,如今她心里已有了行云,白然不能再喜欢唐潋了。可是以往对他的敬慕,又如何能在刹那间抛开?况且这份情感超越了男女之情,她似乎也没必要放开,对不对?
虽是这么想,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她不确定唐潋和行云是否也是这样的想法。万一唐潋对她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她岂不是伤害了他?就像行云害贺梦依伤心一样,唐潋说不定也会像梦依一样反过来恨他们。
她越想心越乱,迎面袭来的夜风带著几分寒意拂过她的发,她畏寒地抓紧肩上披的袍子,正想进房时,却听到竹林中的小径传来沙沙声。
她好奇地隐身於阴影下,只见一个身穿大红披风的人影踏著月色而来。
是谁呢?
疏影纳闷地注视那人,却看到那人在庭院徘徊了良久,最后才犹豫地走近行云的房间,抬起手轻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