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好像曾经很喜欢这个人哩!
她现在还在意唐潋吗?
在她心中,他和唐潋的份量,究竟谁比较重?
行云苦恼著,心情如调味料打翻般,酸甜苦辣混成一锅。
“疏影,你在这里令我太意外了。若不是刚才宝儿告诉我,有位姓郁的漂亮姊姊在大街上救了他,我也不会贸然跑出来相见。不过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是啊。”疏影有气无力地回答唐潋,“舅舅和你三叔是至交,我们是来找他的。谁晓得他却不在。”
“不在?”唐潋诋异著,“可是我刚才进来前,才见到他的呀。”
“你见到他?”杜飞蓬质问的眼光从唐潋身上移往唐言、唐诤。
“潋儿,你真的见到你三叔?”唐诤忙向儿子使眼色,可是唐潋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点点头。
“是啊,就在刚才。”
“哈哈哈……”唐诤乾笑了几声,掩饰心中的尴尬。“一定是三弟忘了什么,又回来拿。年纪大了,就是忘东忘西。浦儿,快去外面看看,把你三叔留下来。”
“是。”
唐浦应声离开后,唐诤再度转向杜飞蓬。
“杜兄,没想到你和三弟这么有缘,他去而复返,也不枉杜兄千里迢迢来探望他。”
“是啊,还真是有缘。”杜飞蓬饥诮地笑道,和疏影交换了个眼神后,静静地等待唐谦到来。
第七章
“杜大哥,好久不见了。”唐谦走进大厅后,立刻和杜飞蓬相见,并感应到这位义兄凌厉的眼神,像能穿透他污秽不堪的丑陋灵魂般,探查出潜藏在他心底的罪恶秘密。
他低头避开他检视的目光,和两位兄长匆匆交换了一个表情后,眼角不期然地扫到杜飞蓬身边的二八佳人。
他的心头一震,如被电到。十六年前的记忆,自动浮现在脑中。他忆起第一次在红叶山庄见到杜菱花时的情景。
当杜飞蓬介绍他妹妹美花跟他认识,他一见到这位江南第一美女,整颗心都软化在她嫣然一笑的风韵中。
她似一朵红莲翩翩走向他,从此便走不出他的心头。他疯狂地爱上她,还向杜家求了亲;但菱花却选择了郁竹风。
他不甘心呀,他自认条件并不比竹风差,想不透菱花为何会选择竹风?甚至为他殉情?
他忘不了亲眼目睹菱花以金钗自尽於竹风尸体前的那一幕。血色自她凝雪般的娇颜上消失,那似白梅花瓣般的菱历,挂著一抹幸福的凄凉笑意。他一想起,心中便如刀割般难受。
唐谦双手紧握成拳,控制窜流在体内的痛苦痉挛,一双眼几近痴狂地凝视那张回萦在他的梦中、挥之不去的娇艳容颜。芙蓉面颊凝霜雪,美眸灿烂似寒星。她,不就是教他饮恨十六年、唯一爱恋过的菱花吗?
“菱花……”从他乾涩的喉中挤出的两个字,包含了太多被撕扯、被扭曲的心灵旧创,郁疏影怔忡地望著身前情绪混乱的中年男子,突然感到害怕起来。
可是她没有理由害怕啊!
想到自己肩上背负的家门血仇,疏影的勇气突增,清亮的眸中射出炯炯精光,冷冷地瞪视唐谦。
唐谦被她凌厉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惊。
他以全新的眼光,注视眼前这张令他魂萦梦系的娇容,讶然发现菱花似乎少了几分她曾有过的温柔。相反地,在她轻锁的黛眉下,是一双英气勃勃的慧黠美眸,但那一点也不减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令人心折的活泼气质,让人更想上前攀折她国色天香的容貌。
所以,他走上前,伸出手想抚模她皮肤上散发出的生命力。
“唐谦,你做什么?”杜飞蓬恼怒地拦在他身前,唐谦被吓得连连后退。
唐谦此举的确稍嫌鲁莽,也难怪杜飞蓬生气,唐家人尴尬地愣在当场,只听见唐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呐呐地说:“菱花……”
“她早死了!”杜飞蓬冷酷的声音打醒了他的迷梦。
“那她是……”他颤抖著声音,迷惑地瞪著疏影。
“三弟,这位是杜兄的外甥女郁姑娘。”唐诤赶紧离座,走到弟弟身边说道。
唐谦的眼中仍充满不可置信,傻傻地看著疏影。
“我娘已经死了。”疏影娇脆的声音清冷地回荡著,“你应该知道的。”
唐谦如受重击般,又退了一步。
“她在生完我们姊妹的当天,便死了。我们母女缘分浅薄到只有几刻的相处时间,而先父,甚至连亲生女儿的一面都没见到……”
不!唐谦在心里呐喊著,表情非常痛苦。
“外婆说,我们长得跟娘很像;你觉得呢,唐三叔?”
疏影的话句句像针般刺向唐谦心头,眼泪不争气地自他充满痛楚的眼中冒出,但仍洗不掉他心中的罪恶感。
“其实,我不那么像娘,至少在个性上完全不像。”她凄然地笑道。“我完全没承袭到娘柔得像水的性子,我妹妹新晴,就真的跟娘是一个样子。”
“不,你已经很像了。”他软弱地说,蚕蚀心灵多年的懊悔,在这一刻让他的身体摇摇欲坠。
疏影见到他那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只能无助地望向舅舅。
杜飞蓬表情复杂。他虽深知唐谦对菱花的一片痴情,却不能原谌他伤害郁家的所作所为。
疏影咬了咬唇,知道自己不能前功尽弃,必须一鼓作气攻破唐谦的心防。
“爹娘过世后,舅舅一直找不到袭击绿柳山庄的凶徒,直到最近,我们才好不容易寻到一点线索。”
“线索?”唐谦表情一惊,不知所措。
“是啊。”疏影坚定地点著头,清亮的美眸一刻也不放松地紧盯著唐谦,声音则越来越冷静。“唐三叔想必也知道,当年是天魔宫夥同一群凶徒侵人郁家。白萝和先父同归於尽。先父的致命伤虽是白萝的弯刀,但他后背中的一掌,却像是青城派的无上心法。舅舅曾派人多次上青城,寻求青城掌门协助调查,一直没有结果。唐三叔艺自青城,当然也知道无上心法至阳至刚的威力。”
唐谦听得冷汗涔涔,沉默不语。
“当年该名凶徒的功力还不够纯青,虽从背后偷袭先父,先父内力精湛,还不至於因此殉命。若不是为了救先母,也不会被白萝杀死。没想到先母看似柔弱,性情却刚烈不逊男子,不愿落於贼人之手,宁愿身殉先父。这些年来,郁家和杜家皆怨恨天魔宫所为,直到姊姊无情认祖归宗,才明白天魔宫完全是被人怂恿。”疏影停下话来,眼光冷冷地自唐谦毫无血色的脸孔,扫向唐诤莫测高深的表情,再移向唐言内疚、痛苦的脸上。
“白家三代女子,为情伤心、伤身。白玉奴为情所言,痛恨男人,以至於当年阻碍女儿白萝和先父在一起,造成先父后来迎娶先母,抛弃白萝,导致日后绿柳山庄的血案。白萝因爱成恨,不但毁了自己、杀死情人,也造成女儿自幼失去依怙。无情姊姊算是幸运的,因为她遇上的是个深情、有担当的男子,贺飞白甘愿为她和父母抗争,再加上我们姊妹俩恳求舅舅为她作主,才没造成另一悲剧。可是她外婆、母亲,和先父、先母的悲剧,原本都可以避免的,但却在某一家族男性的懦弱和自私下,全成了牺牲品。”
疏影的话句句带刺,也句句指向唐门。唐言为当年间接害死女儿白萝的事而内疚不安,唐谦则为了菱花自杀而抱撼不已。现场的气氛静肃到听得见每个人的心跳声。唐滟听得心浮气躁,隐隐觉得疏影等人是上唐门找麻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