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蓬打算亲自送新晴沿著大运河北上扬州,玉笙吵著要同行,却被父亲拒绝,他懊恼地把自己锁在房内,连新晴离开的那一天都没去相送。
船到苏州,贺、楚两家殷勤接待,杜飞蓬考虑到新晴和飞白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带著外甥女住到玉剑山庄。
贺氏父子到楚家拜访,在接风宴上,飞白终於见到了他的未婚妻。
丙然是位绝色美女,他的心也不禁怦怦跳个不停,但无情哀怨的眼神再度闯入他心中,他叹了口气,怅然地拿起酒杯,连灌了好几杯酒。
只可惜酒入愁肠愁更愁,在席间自然不方便洒下相思泪,只有把自己的苦往肚里吞了。
新晴和行云交换一个了解的眼神,对满脸忧愁的飞白,投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杜飞蓬原本决定一大早就离开苏州,往扬州去,但楚老夫人殷勤相留,硬要带新晴到太湖游览,只好多留一日。谁知道当晚杭州那边就捎来玉笙离家出走,杜老夫人病倒的消息。
“飞蓬,我看你就回去一趟好了,我们会替你照顾新晴的。”玉剑山庄庄主楚千里说。
“可是我怕担误了竹风和菱花的祭日。”
“杜世伯若是放心的话,不如由小侄和飞白护送郁小姐前往杭州。”行云接口说。
“这……”杜飞蓬沉吟著,他自然是信得过行云的能力,只是两个大男人护送一位姑娘家,虽然还有奴仆相随,终究不妥。
“飞蓬,我会让青黛跟新晴作伴,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
“多谢你,千里。那一切就麻烦你了。”杜飞蓬交代完一切后,连夜赶回杭州。
棒天早上,飞白带著非要跟来的妹妹梦依,和楚家人马一起将新晴送上船,却见玉笙从船舱出来,带著兴奋的笑容抱住表姊新晴。
“玉笙,你怎么会在这里?”新晴又惊又喜。
“爹不让我跟来,我就偏要来。我才不要跟你分开呢!我们分开了两天,你想我不?”他热情的告白羞得新晴双颠嫣红,也让她身后的众人目瞪口呆。
行云因为早在红叶山庄便已发现两人之间的情愫,受到的惊吓还没那么大,而青黛却脸色苍白,幽悒地望著玉笙。飞白根本就不认识玉笙,愣在当场,神情戒备;梦依气鼓了双颊,暗骂玉笙有恋姊癖。
“你太任性了,害舅舅著急地赶回杭州。”新晴推开玉笙,柔声地埋怨道。
“别担心,晴姊。爹一回去,女乃女乃会照实告诉他的。”
新晴张大眼,原来这件事连外婆都有份!
“没有女乃女乃的帮忙,我如何顺利地来到苏州?”玉笙露出顽皮的笑容,转向行云招呼。“楚大哥,你就跟我们一道去扬州吧。疏影表姊也会来的。”
行云的脸微微红著,很快的替玉笙和飞白做了介绍,两人以评估的眼神互相打量。在行云的催促之下,画舫终於启航,朝扬州出发。
一路上,玉笙伴著新晴弹琴、下棋,完全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梦依坐在他们之间监视,飞白则很不是滋味地站在甲板上看风景,行云拉著妹妹到舱房角落谈心。
“青黛,我一直没告诉你,玉笙对新晴……”
“大哥,你不用说了。其实我早已看出来。”
“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我……”青黛的眼光幽怨地投向琴声的方向。“新晴已经许配给贺大哥了。”
“杜家已决定退婚。”
“为什么?是因为玉笙?”青黛的脸色更苍白了,行云心疼地拍著妹妹的肩。
“不是。是因为飞白爱上了新晴同父异母的姊姊白无情,所以杜家才想退婚。青黛,我知道玉笙很优秀,可是嫁给一个心永远不属於你的男人,你会很痛苦的。”
“他……”
“你若是了解玉笙,就该明白他跟我是同样的人。一旦动了真心,一辈子都不会改变。青黛,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成全他们。”
“大哥,你……”
“我是为你好。”
青黛沉默了,望著舷窗发呆,终於她滴下情泪,投入兄长怀里寻找安慰。
她深刻体会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道理,也晓得自己应该慧剑斩情丝,高唱不如归去,然而此情此意,早已深入眉间心上,教她如何抛躲?
正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十章
一到扬州,待杜家的画舫靠岸,乘著郁家派人来接的马车和骏马,众人浩浩荡荡地被接回绿柳山庄。
当晚总管聂云清设下接风酒宴为众人洗尘,新晴因为旅途太过疲累,早早回房歇息。然而回家的兴奋之情,却让她一直无法入眠。她披了件披风,走到百花盛开的花园,坐在莲池上的亭子里望著月色。
舅舅曾说,这里是母亲最喜欢的地方。
夏季时荷花盛开,朵朵红莲,就像母亲般清幽高雅。
她轻抚著亭子里的石桌,想像母亲曾坐在这里悠然抚琴,而父亲,必是像玉笙般,深情款款地坐在一旁倾听吧?
想起玉笙,她心头阵阵甜蜜,为他任性地离家前来伴她而感动不已。可是这么做,却造成青黛的抑郁寡欢。
她不是那种只顾自已快活,却不管别人死活的人。玉笙对於她以外的姑娘完全无所觉,可是她知道青黛的心里一定很难过。然而她又能如何?她不能叫玉笙不要爱她,也不能命令自己不对玉笙动情。她试过的,而且试得好苦,可是她和玉笙依然难以分开。
她轻叹一口气,望著湖水发呆。为何世间事总是难以两全?如果青黛能够不伤心,她就能毫无愧疚地继续爱玉笙了。只是青黛可以吗?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她明知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却苦陷泥沼,难以自拔。她和玉笙都是痴,而爹和娘呢?
明天就是他们的忌日,也是她和姊姊疏影的生辰。在这一天,父亲被他抛弃的女人所杀,娘也为了父亲而殉情身死。这样苦结的情果,值得吗?
新晴摇著头,无法理解白萝杀死父亲的恨意,也不明白母亲抛弃两名女儿赴死的挚情。她想,如果玉笙不理睬她了,她是否也会学白萝一样杀死他?
不!她很肯定她绝不会狠下心来伤害玉笙,她只会偷偷饮泣,伤心至死。而如果玉笙死了——这个念头令她不寒而栗,心痛难当。她无法忍受这个想法,或许她也会像她娘那样为他殉情,至少,这辈子她再也开心不起来。
新晴苦笑著,感觉到夜晚的凉风扑面迎来。她轻颤著,起身准备走回房里,却发现在漆黑的树影下站了个白衣人。她凝神一瞧,竟然是贺飞白。
“贺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新晴的话多少带著谴责的意味,这里是女眷使用的后园,他来干什么?他的客房在西厢房呀。
“对不起,我睡不著,随便逛逛就到这里来了。”飞白神情忧郁地说。
“那我不陪你了,我要回房了。”
“新晴……”飞白喊住了她。“我想跟你谈谈。”
新晴绕过白玉砌成的石桥,走到花径上,飞白迎向她。
“楚公子都说了,你不用担心。”新晴温和地说。
“行云告诉过我了,谢谢你能体谅我。”
“不用客气,其实我也不想嫁你。”
“是为了杜玉笙吗?”
“嗯。”新晴娇羞地点了点头。
“他真幸运。”飞白轻声道。“相爱的感觉是那么美好,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好嫉妒。无情跟我……我们在一起时也好快乐,直到那个天魔宫主分开我们。”他抿著嘴,愤然地望向黑暗的树影间。
“我相信不用再多久,你一定可以跟无情姊姊相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