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过奖了。”新晴娇羞地低下头,轻声地说:“公子一个人来的吗?”
行云神色一凛,这才惊觉到新晴还是飞白的未婚妻。他高兴得太早了吧?虽然找到了意中人,可惜她已匹配他人。
“楚大哥是一个人来的没错,而且还给爹跟女乃女乃捎来一个消息。楚大哥,快把你昨天告诉我爹和女乃女乃的事告诉晴姊。”玉笙早上去向祖母和母亲请安时,意外地听到有关贺飞白的劣迹,所以一大早便拉著行云来见新晴。
他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打击情敌的机会!
新晴好奇的眼光探询地扬起,然而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殷勤地招待贵客入座。
云烟命人奉上香茗和点心。
“楚大哥,你快说呀!”玉笙没耐心地催促著。
行云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虽然飞白拜托他诋毁他的名誉,可是面对新晴冰清玉洁的秀容,他却开不了口。
只因为他对她一见锺情,不愿怀著这样一种自私的心态,来说好友的坏话。
新晴望见行云为难的表情,也感不忍,连忙投给表弟谴责的一瞥。
“玉笙,楚公子不想说,你就别逼他了。”
“不行的,晴姊。”玉笙著急了,恼怒地转向行云说:“楚大哥,既然你不说,就由我来说。”
行云轻叹了口气,默许了玉笙的任性。
“晴姊,那个贺飞白跟天魔官的少宫主夹缠不清,结果被天魔宫主给打伤了。”
“什么?”新晴还未有反应,一旁的云烟已惊呼出声。十五年半前悲惨的往事在她脑中闪过,她眼中出现一抹惊恐,神色愤慨。
“楚公子,这是真的吗?”她慌乱地向行云求证。
“这……是的。”行云避开云烟谴责的眼光,转向新晴,发现她正望著莲池发愣。
“郁小姐,飞白和天魔宫少宫主交往的事,是发生在和你订亲之前。他并不是……我是说,如果他早知道会和你订亲,他绝不会和那位白姑娘来往的。”
“楚大哥,你不用替他解释了!贺飞白向来风流放荡,就算没有天魔官少宫主,也会有别的女人!”玉笙在一旁加油添醋。
“事实不是这样!”对好友的忠诚心,让行云不顾一切地替飞白辩护。“飞白的个性是热情了些,可是他并不是那种玩弄女性的风流大少。他是真心喜欢白无情,他原本也有意娶她为妻,谁料到回家后才发觉贺伯父已向杜庄主提出婚事。为了这件事,他跟贺伯父吵了一架。郁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飞白心里也觉得对不住你,可是……他真的不能娶你,因为你是无情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不能要了姊姊,却娶了……妹妹。”
行云的最后一段话,震惊了在场的三个人。新晴收回沉思的眼光,惊愕地瞪著他。
“同父异母?”
“难道你不知道白姑娘的事?”
新晴茫然地摇著头,看向云烟。“云姨,这件事你知道吗?”
“小姐……”云烟沉痛地垂下眼光。“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依稀记得庄主成亲前一天,白萝曾来找过庄主。两人大吵了一架,还提到孩子的事。”
“这么说来我真的有个同父异母的姊姊罗。”新晴苦笑道,心情翻覆不定。
十几年来,外婆和舅舅都告诉她,双亲是被天魔宫所害。她一直仇恨著那个杀死父亲的凶手白萝,却不明白对方好端端地干嘛要害父亲。原来,是爹辜负了人家,另娶她娘。
她托起在读到诗经卫风篇“氓”时,对於诗中所描述的弃妇心态曾寄予深刻的同情。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男人陷进情网里,还可以有办法摆月兑;女人陷进情网里,却永远也摆月兑不了!
痴心女,却遇到个三心两意的男人,这愁怨如何排解?
“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白萝自悲极生怨,怨到尽头的心,岂是“拉杂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可以了结的?
在“心未死,情犹在”的幽恨下,她选择了同归於尽的方式,这样强烈的爱憎怨恨不但毁了负心人,也毁了自己,更造成下一代的不幸。
想到这里,新晴的心寒了起来。她虽不在意贺飞白和同父异母姊姊之间的爱恋,却担心十五年前的旧事会再重演。
不,她不能嫁给贺飞白。
他的心中没有她,而她的心中也容不下他,只有……玉笙。
只是,她和玉笙会有结果吗?
她抬起头,和他痴狂的眼光对个正著,她悲伤地望了他一会儿后,低下头看自己握住茶杯的纤手。
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情意,全落在行云的眼中。他觉得有些惆怅,却无心痛的感觉,他纳闷地蹙著眉。
他不是该心痛、愤怒的吗?他不解地摇摇头,继续为好友辩驳。
“其实,我这趟来是受飞由所托。他不愿辜负白无情,更不愿欺骗郁小姐,所以拜托我暗中将这件事传达给郁小姐,希望郁小姐在憎厌他之馀,主动退婚。”
“贺飞白是这么打算的?”行云的话让玉笙大感意外,他没料到贺飞白竟是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
“原来贺公于对家姊用情如此之深。”新晴轻声喟叹,云烟却不赞同地反驳。
“小姐,你怎么可以认她做姊姊呢?”
“云姨,她本来就是我的姊姊呀。”新晴温柔地说。“当年是爹对不住人家,更何况大姊毕竟是爹爹的骨肉。当年她才多大年纪?只比我大一些吧。我失去了父母,她也失去了父母,但我还有外婆、舅舅疼爱,而她呢?”她摇摇头。“可怜的无情姊姊,这几年日子一定不好过。光听她的名宇,就知道她心中有多苦了。连情都没有,那她还能拥有什么?”
行云钦佩地凝视新晴,他一眼就看出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却没料到她还有一副善体人心的玲珑心肠。
“不知郁小姐在知道真相后,打算如何?”
新晴愣了一下,不解地望著他。
“我是说,郁小姐是否会提出退婚的要求?”
“这……”新晴茫然地摇著头。“我想舅舅可能会提出退婚,不过,不会立刻。当初他跟贺家讲好婚事得等到明春我回家拜祭过先父、先母亡灵后,再行议定。如果到时候贺家提出婚期,舅舅应该会婉拒。”
“若是到时候爹没有拒绝,怎么办?”玉笙烦恼地道。
“那也不要紧。”新晴镇定地说。“等我跟姊姊碰过面后,再请姊姊出面婉拒婚事。”
“你要去找白姑娘?”行云讶异地问。
新晴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说的姊姊是我的挛生姊姊。到时候疏影也会回家祭祖,我会求她以郁家主人的身分向贺家提出退婚的要求。”
“你还有个挛生姊姊?”行云觉得心底的一块乌云似乎渐渐散开,一抹阳光照进心底。
“是呀,她跟著我表姑一家人在四川隐居。”
是了,是了!
他掩住心中的狂喜,整张脸焕发了起来。
“她跟你容貌相似吗?”
“据家师所说,姊姊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她,是她!
行云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响,这些日子以来积聚的相思情意全爆发出来。虽然只有那么一眼,却教他百转千回、萦绕於心。
那是他这生中第一次动情,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终於找到了她!
“你可知道她隐居在哪里?”他声音颤抖地问。
新晴怔仲地望著他,被他眼中狂烈的情潮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师父也不肯说。我只晓得明年二月底,姊姊一定会回家拜祭先父、先母,承继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