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感到可惜。他淡笑一下,回头帮她点好taco饼。几分钟后,他们离开人越聚越多的摊贩,边走边吃。
从那群踢足球的孩童后方经过时,他说:“温老师清晨和他们之中的几个踢过球——”
温映蓝瞪大眼睛,猛地对上景霞跃的脸。
景霞跃咬着大蕉鸡肉串,目光扫视那群踢球的小孩。
“爸爸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温映蓝垂下眸光,不以为然地道。“你一定是看错人了——”
“我也一起踢了……”景霞跃说着,球正好滚来脚边,他踢回去给孩子们。
温映蓝又露出惊讶眼神,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你和我父亲一起踢足球?”
景霞跃颔首。“我和温老师一国,对抗这些孩子,还是输了。”自嘲一笑,他问她可不可以给他喝口石榴汁。
温映蓝还没反应过来。景霞跃已俯低头,含住热带花洋伞造型吸管,饮下她拿在胸前的石榴汁。
“谢谢。”酣畅地呼口气,他吃起酪梨酱玉米饼,带着她过街,走人少的小道。
码头仓库式建筑阻绝了市嚣,三、四个观光客拿着地图走在他们前方,频频回首,最后终于过来询问。景霞跃给他们指了个方向,让他们走出迷阵般的仓库巷弄。
长长的窄道,只剩他们两个人。她问他:“爸爸怎么会和你一起?”
“温老师清晨请我吃早餐。”他吃完了她请的美食,把空袋空盒丢进墙边垃圾箱。
“爸爸为什么要请你吃早餐?”温映蓝不认为父亲和这个男人有那么熟——一起吃早餐,还踢足球?这怎么回事?
“温老师可能宿醉头痛,想找人走走聊聊……”揣测似的回答,景霞跃笑笑,没再多说什么,探手帮她拿饮料,指指她右手的taco饼。“快吃,肉泥冷了不好吃。”
温映蓝回了神,咬口饼,沙沙酱沾染掌心,她自然地伸出粉红舌尖舌忝舐,就在这一刹那,她仰起脸庞看走在身旁的男人。他好奇怪,她也好奇怪。她与亚杰没有这样边走边吃过,他们通常在店家里坐着吃或买回船上,一面谈着考古学、古生物学;与荷庭,更不用说了,荷庭不太吃不用餐具的食物,他总是西装笔挺,绝不可能与她边走边吃东西。
她和这个戴眼罩的男人,在这儿做着原本只有她单独时才会做的事。
大口大口咬着taco饼,温映蓝吃完手上食物,舌忝舌忝指,望着男人把她的石榴汁喝得剩下一点在透明杯里荡漾,她娇嗔一声,拉住他拿杯的手腕,抢喝最后一口。
丢了空杯,她没放开他,柔荑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尖,吻他的嘴。
她可能也和父亲一样——宿醉。
景霞跃对温映蓝突来的举动,完全接受并配合,手臂揽着她的腰,舌尖探入她唇里,深切回吻。
阳光照不进仓库区窄路,月下香散逸气味,这儿很危险,游客误入,必定迷途,还得靠男人指引,才走得出去。
走出仓库区小巷弄,是摊贩比较少的船管处广场。这边的商家井然有序地以船管处楼房为基点,朝两侧斜放出去的道路排列成V形,他们叫这儿“胜利广场”,每幢建筑都透着殖民时期特色。
屋宇立面嵌着西班牙文,船管处广场对面有座没遮屋顶、黄石外墙不规则起伏的仙人掌市场。他们正沿着那道外墙经过。
温映蓝不走在景霞跃前面,也不与他齐行。她走在他后头,看看怀前月下香,也观察那个奇怪的男人。他或许有种天生能力,煽惑他人做些平常不做的事。
“我父亲和你聊些什么?”温映蓝停下步伐。
景霞跃听到了她的声音,回首对着她,说:“很琐碎的事。”
“无意义的事吗?”她又问。
他沉沉凝视她一会儿,撇唇,没说话,转身继续走,好像她是傻瓜。
温映蓝皱眉,跟上前,揪住他垂在腰背下的连身工作服。
“映蓝!”一个声音喊道。
她松了手,回首。松亚杰正从船管处旁边街角跑过来。
三人站在仙人掌市场外,旁边一株攀墙番花隐释幽香。
温映蓝说:“亚杰,你来这儿做什么?”她知道考古队长驻沈船遗址海域,进行文物打捞的计划开始了。“这个时间不是该与BlueCompass出海,勘查围筑工作平台的地点——”
“老师要我过来订仙人掌。”松亚杰打断温映蓝的疑问,看向景霞跃。“霞跃也来买仙人掌?”挑眉笑道。
景霞跃回以同样的表情。“我比较想买些月下香回去拌酪梨酱,独自慢慢享用。”
松亚杰潇洒一笑。“那就得到仓库街一带的花店买——”打住嗓音,视线移往温映蓝手上的花束,他转道:“还是你恰巧在这儿遇上映蓝,正要跟她买?”
“买仙人掌干么?”景霞跃没回答,温映蓝先出声问:“亚杰,爸爸做什么叫你订仙人掌?”
松亚杰握住她的手,往布置得像沙漠的市场入口走。“老师要送仙人掌给方老师,恭贺她发现——”
“送给妈妈?!为什么不订花?”温映蓝凝眉叫道,顿足不走了。
松亚杰回头,一脸温柔地看着温映蓝。“那是他们之间的情趣,你应该很了解——”
“他们总是这样挑衅、带刺!”温映蓝生气地甩开松亚杰的手,旋身远离仙人掌市场。
“映蓝,早点回船上!”松亚杰叮咛喊道:“老师安排你两天后回义大利,记得把行李准备准备。”
温映蓝没在听,走到市场外那堵番花攀缠的墙。景霞跃没离开,坐在一颗大黄石上,抽着烟。她过去,昂起微愠的骄傲美颜,问他。“还要去哪儿?”她也要走走聊聊!
景霞跃沈默地站起,往船管处方向迈步。两人一前一后通过“胜利广场”,谁也没等谁,谁也没追上谁。直至走入商家成排的街道,他停下来丢烟蒂,她才站到他身边,说:“景霞跃,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你母亲会亲手烤饼干、做蛋糕给你吃吗?你父亲会不会在你睡前说故事给你听?”
景霞跃盯着她,以一种不能说是温柔却令人费解的和善眼神。久久,他才开口,说:“请借我一点钱——”
温映蓝愣住。
景霞跃只好往下解释。“刚刚买了花、买了taco饼和石榴汁,我身上已经没钱了。”
这好像在怪她——天外飞来一笔莫名其妙事!温映蓝忘了问过什么、忘了前一秒拉里拉杂的情绪,美眸冷瞪景霞跃。
他摆无辜笑脸,说:“可以吗?”
她别开美颜,掏钱给他。他感谢地接过手。她迳自先行,以为他就在后头跟着,不知过了几家店,橱窗闪射的,只有孤影。怎么今天逛这一带的人如此少?她回首,想起今天是大多数当地人上教堂的日子,有些店会一整天休业,难怪街道清寂。她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他居然借了钱,没一声告别就走。
闷怒一点一点涌上心头,就在她转身之际,那个可恶的男人从一家店里走出来。温映蓝定住身形,等他过来。
“你曾经半夜闹牙疼,哭找牙医吗?”景霞跃俊颜带抹看似不正经的笑,把手里的玻璃罐交给她。“我六岁时曾经如此,到现在还很感谢那位美丽的金发牙医阿姨……”
温映蓝呆睨着玻璃罐里,满满的金宇塔形彩色糖果,好一会儿,抬眸对上景霞跃。
那抹不正经的笑已沈入黑眸底,他的目光深敛,看着她。“你应该不会想踢街头足球吧?”
温映蓝低下脸庞,打开盖子,拣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甜味从舌尖扩散,她说:“景霞跃,我就要回义大利了,你如果想和我去游泳,我们最好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