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你还要在这儿弄吗?”后理帆步伐无声地跟在若苏背后,问:
“可以叫人移进船舱了吗?”
“嗯……再等一会儿——”
“五分钟,可以吗?”他直接决定。
她柔顺地点点头。“好吧。”其实还是有点不想收工,
后理帆马上掏出随身通话器,对那些在船舱里休息用餐的NUVO下令,要他们上甲板收拾。
“理帆,现在离无国界比较远,大家成天只能在船上,一定很闷吧……”她喃喃细语,蹲,检视一堆破碎瓷片。
后理帆没回话。
“你没去找她,她一定很无聊——”
“她不会。”后理帆遥望海面。
“嗯……是吗……”若苏应声,美眸入迷地瞧著每一片碎瓷,她月兑掉手套,直接感受瓷片细致的质地。
“她是最不会让自己陷入无聊窘境的人、”后理帆注视海厂的船影。事实上,这儿离陆地并不远,北方就有座孤岛——登上桅杆了望台可以清楚看见帆船、快艇、大型船从那岛屿的港口驶出——那儿似乎也挺热闹的。
“理帆,要收了吗?”船舱门开,巴昂带著一群人出来。
“理帆老大,后方有不明快艇接近!”某个NUVO从船尾甲板跑来。
“海盗吗?”有人紧张起来。他们干这行,风险很大的。
“我去看看……”巴昂才说完。
快艇声已明显趋近,在船舷下方停了,接著,一串高跟鞋声响。
所有的眼睛看向一个方位。
“噢!”有人抽气叫了声。
后理帆视线落向蹲地的若苏。她的手被碎瓷割伤了,鲜血滴红塑料垫上的瓷器。他赶紧蹲下,握住她流血的手。
“好痛……”若苏叫道。
后理帆掏出身上的方帕包住她的手。“到医疗舱——”
“你们在干什么?”杜雪薇风尘仆仆而至,一上甲板,就看见一堆人围著后理帆与若苏。他们的姿态很亲密,使她忍不住快步冲过去。
“公主!你来了啊!好久不见……”有人在叫。
“你来得正好。”后理帆对上多日不见的她的眼睛。
杜雪薇站定他面前,眼帘映著他的俊颜。
他说:“若苏不能有事,你进来帮她看看。”
男人带著女人住船舱走,仕雪薇愣了好久,才在旁人的催促声中回神,走向男人女人消失的舱门。
走出医疗舱,杜雪薇瞪著倚樯的男人,道:“她到底是谁?”
“没事吧?”后理帆几乎是与她同时出声。
“你先回答我!”杜雪薇吼了起来,美颜怒红。
后理帆神情微微一变,只说:“她不能有事。”这话彻底激怒了杜雪薇。
“她是你的情人对不对?”双手握拳,美眸燃著火苗,她狈声道:“你也玩游戏是吗?她不能有事?我当然会让她没事!”这话充满威胁。
后理帆皱起眉。“雪薇,公平一点,你也有松流远,不是吗?”他不想解释若苏,只想让她明白她其实在做什么。“你说了,有情人更好……你一向喜欢危险一点的游戏,不是吗?”
杜雪薇浑身一震,止不住地发抖起来。“我不是!”她否认他的说法。
后理帆沉了沈,定定看著她。“你是。所以当年皓斯一退出,那种违禁感与被发现的危险不在了,你就觉得无趣,马上远走无疆界学园,现在你有忪流远,才又开始需要我——”
“我没有!”她摇著头,往前揪住他的衣服,气得几乎要掉泪了。“我没有!你不可以这样说——”
“那你要我怎么说?”后理帆一如往常的冷静。“你要我怎么说?雪薇……”
空气凝滞,胸口很闷。他很想抱住她,但是忍下了。没想到会有这样摊牌的—天……
她摇著头,只能摇著头,脸庞消失在长发里。不言不语,只剩椎心的喘气声,钻入他心底。
久久,他伸手,拥住她。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第九章
她要远走,走得远远地,到一个与荆棘海完全不同的地方——不要有海、不要有雾、不要下雪、不要有港口、不要有船、不要有酒吧……
他说,当年皓斯一退出,她觉得无趣,马上远走无疆界学园……
她才不是因为这样,需要他。但是,他这么认为,因为她讲不出一个理由。
很好。他这么认为——
那么,那日在港口,她早和忪流远分手——她该远走!
反正这是游戏规则,他们被发现了——整个荆棘海地区,有太多人看到她以松流远女友的身分,和他在一起。
而且,他已捞到他要的宝——
那就结束?
GameOver
至今过了六百多个日子,杜雪薇仍会在想起后理帆时,点上一根他以前常抽的烟,望著白烟飘升,悠悠出神。
“雪薇老师、雪薇老师……”紧张的喳呼声,穿进西非内陆某小村镇的简陋医疗所里。
杜雪薇定定思绪,看著她的队员于久颖冲进办公室,半个身子往原本就不牢固的木桌扑。
“雪薇老师不好了——”
“我很好。”杜雪薇打断慌张小子的嗓音,从桌后的椅子站起身。
“不是……那个……”喘个不停。
“于久颖,你已经不是菜鸟了,别老是毛毛躁躁。”杜雪薇绕过桌子,往门口走。
“雪薇老师,有件事不太妙……”于久颖一手撑在桌上,一手压著起伏的胸口,竭尽所能地平定急促的呼吸,说:“昨晚送进加护病房的那个病人挂掉了——”
杜雪薇倏地回头。“你说什么?”
于久颖站直身,拉好胸前的听诊器。“他七孔出血——”
杜雪薇脸色丕变,迅速定出门外。
阴暗的长廊窜过一只田鼠,让她全身神经绷紧起来。昨天夜里,有个急诊青年。那青年高烧不退,据说好几天了,他的家人一直当是感冒,随便用单药给他吃,青年不见好转,反而更严重,烧得神智不清、陶痛。他来就诊时,情况很糟,他整个脸肿胀,可能真的是感冒,也可能是服用不明草药中毒,他的家人无法详述病史。他们直接安排青年进加护病房,才几个小时不到……
杜雪薇越想越下安,来到加护病房。
“雪薇老师来了——”
她的其他队员戴著口罩、手套,挤在加护病房外。
于久颖跑来,说:“别杵在这儿!”
杜雪薇隔著简陋的透明门瞅了一眼,命令道:“去把隔离衣、防护罩穿上戴上,马上帮病患抽血,跟他接触过的人也得抽,”
所有的人更加紧张起来,急忙照著杜雪薇的话做。
一个上午,他们在杜雪薇指挥下,分头进行该做的事,把死状凄惨的病患遗体迅速火化。
下午,他们召开紧急会议,得出结论——那极可能是“拉萨热”。
拉萨热初期症状就跟感冒一样,很难诊断出来,何况这简陋医疗所没法进行免疫学检查,要在初期做出正确诊断,根本难上加难。
他们抽的血液检体,只能送回无国界医学部检验。等待结果的期间,他们必须启动防疫机制,以防是拉萨热,爆发大规模感染。
这时,杜雪薇才感觉自己真的来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这个地方没有海、没有雾,没有港口、没有船、没有酒吧,更不可能下雪。每天,她在闷热的医疗所医治各式病人伤患,很难能有时间喘口气,最奢侈的悠闲,就是点根烟在办公室里想后理帆。
现在,她开始眼用预防药物。拉萨热潜伏期十五至二十天,他们都跟病患接触过,得服用预防药物十天。
几天后的晚上,她浑身无力,躺在简陋的床上;她知道这是预防药物的副作用,但是也有可能她已感染了拉萨热,这儿四周是落后的农村,诊疗所附近有个卫生环境极差的市场,地上随时可见到黑黑的鼠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