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真的很抱歉:”他这么说。
但她知道不是前一阵子爽约的事,他为这事已经道过太多次歉,最近他们天天一起用餐,早餐、午餐、晚餐,有时还加午、晚茶,过得像一家人的生活,很平凡的生活。作为情侣,他们之间明显缺乏一种直接的激情、瞬燃的火花,他总是婉转地结束每一个夜晚,今晚也一样。明明是她喝醉闹场,最后却由他道歉。
松流远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交给杜雪薇擦脸。“回去好好睡一觉——”
“那你呢?”杜雪薇瞳眸微微上瞟,把一半的脸蒙在毛巾中,嗓音闷闷地。
“多明我今晚有很多功课——”
“喔,我知道了。”她拿开毛巾,阻断他的声音,说:“培养一名全才很不容易……你真辛苦呢——流远‘爹地’……”将毛巾丢进洗脸槽中,她回身,摇摇摆摆往浴室出口走。
“雪薇,”松流远跟在她背后,伸手拉她柔荑。“你小心点——”
“我很小心……”她转过身,倚著雾面拉门,吃吃地笑。“我要回去了喔……你不送我吗?”
“好。”他答应著,搀扶她步履下稳的身子,打开拉门。
“不要!”她拨掉他的手。他说好,她偏不好。“我自己回去!”
“雪薇,你连路都走不稳——”
“这样你送我的耳环才会摇晃得漂亮呀……”真像个烂醉如泥的人会说的话。
“……你去指导多明我……教他、教他怎样当个……嗯……有魅力的男人!”她拍手,又笑,感觉自己说得绝妙透顶。
松流远摇头失笑、“我送你回去——”
“不要、不要。”她娇嚷,一面走出门,绕著阿拉伯镂花木屏风,一个搭扶动作,差点推倒那百年骨董。
松流远赶上前撑稳回来。
她迳自歪歪扭扭地走,行过尚未收拾的餐桌边,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咕噜噜灌完杯中余酒。
男人完全来不及阻止她。
“雪薇——”
“不准跟著我喔……”她回眸警告。
他依然朝她踩出步伐。
她唇一挑,手住松流远提扬,水晶杯凌空旋转。松流远睁大眸,一个扑垒动作,接住家传三代的Waterford酒杯。
真是惊险,差点成历史。
“拜——流远……晚安。”抛出一个飞吻,杜雪薇呵呵笑著。
她戴著新耳环,和他手牵手,在港口码头静谧的巷子里夜游。夜,漫长也美好,他们边走边喝啤酒,她先喝醉,醉得很厉害,走起路来益发啊娜多姿。如果不是他,她可能像人家说的“迷失的小女孩”,蜷缩在路边睡觉。那—夜……
后理帆打开大门时,就看见杜雪薇伏在门边。他心里一震,将她抱进屋。
“理帆……”
“是我。”他回应她梦似的呓语。
一入玄关,她放开提在手上的高跟鞋,眯著眼,喃喃地说:“我的耳环掉了……就是你带我去找的那一副……你记得吗……”
“嗯。”他沈声轻应,
“只剩一只了……”她张开掌心,往上移。
他凝视著那海蓝宝石,俯首以唇轻街起来,抱著她上楼中楼卧室。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温暖,一碰到床,仕雪薇叹了口气,任男人月兑解她的外套。他还把她耳上的波西米亚式耳坠子取下,说一点也不适合她。她翻动身子,往右边靠。她总是要他睡右边,这样她才能时时刻刻看到他左颊的酒窝。
后理帆上床,将杜雪薇拥进怀里。她这时才睁眸,像在确定他,然后仰起脸庞,送上红唇。他先是轻轻地吻她几下,舌头滑进她嘴里。
“怎么喝这么多酒?”他问。
“理帆……我以为你走了……”
“我说了,要在这儿过夜——”
“不只一夜……好吗?”
好久好久,似乎又没那么久——那鲜明的记忆从无褪失,她永远记得他背著她,跳进一艘重型帆船底舱。那个房间很舒适,他们一起躺上床,一起坠人梦乡。
有谁会与一夜对象,睡到天明?
她不但跟他去逛商店,还和他睡到了破晓时刻,后来——
“不只一夜。”他掀起她的裙摆,抬起她的左腿跨在他腰侧,贴近她。松流远没留她,也没和她回来,这使他忍不住把她搂得更紧更深。他低喘,嘶哑地说:“关灯吗……雪薇,要关灯……”
必了灯,什么都看不见……
杜雪薇摇著头,手往背后解开洋装托带,露出胸前大片雪白肌肤。“我要你看……”看她美丽的身体。
她真是一个残酷的女人,必要时却又可以非常甜美……
他盯著她醉红的美颜,慢慢靠近,把唇贴上她的唇。
要继续,继续之前未完的!
第五章
醒来时,杜雪薇发现耳环在床畔桌上,和后理帆的金币放在一起。
男人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
“……你和你父亲一样,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你得跟我走,好好偿还你们父子欠我的……”
杜雪薇跳下床,往楼梯跑去。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站在餐桌边的后理帆朝楼梯口望。杜雪薇愣在那儿,表情恍惚。“怎么了?”他问。
杜雪薇震了一下,轻启红唇,呢喃:“只有你……”
“嗯?”后理帆挑眉,“还有谁?”
杜雪薇摇了摇头,双手伸入发鬓:“我听到爸爸的声音……”
大半夜的,这种感觉很不好。
“你作梦了,雪薇。”后理帆绕过餐桌,走向她。
杜雪薇抬眸,看著后理帆的脸。“爸爸他对你很坏……”
后理帆撇唇。“那只是梦。”他拉著地步下最后一阶,让她落坐餐椅,倒了杯热茶给她。
杜雪薇一脸茫然,还在萝中。
“你喝太多酒了。”后理帆手抚著她的脸,慢慢移至她耳垂。
她顿了顿,眸光骤亮,“没掉!”纤指一触,是“男人泪滴”!她果然作了一个梦?!
“睡不好,对吧?”他执起茶杯,移至她唇间。
水果香飘萦,她吸了口气,才举起双手扶杯,仰颈饮茶,“理帆,”喝了半杯茶,她比较定神,放下茶杯,看著他。“你呢?你怎么不睡?是你重新帮我把耳环戴上的吗?”
那一副波西米亚式的骨董耳坠子,不适合她。后理帆没回答,迳自走往流理台。
杜雪薇看著他的背影,听见哗哗的水声。他在清洗餐具,男人少有像他这么手巧的——这几天的晚餐,他做了很多她爱吃的菜肴,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四人座餐桌。
一抹孤影让这餐桌显得太空旷。
杜雪薇站起身,绕过餐桌、绕过料理台,走到后理帆背后,伸手环抱他的腰杆。“理帆——”她轻唤他。
他别过脸。“茶喝完了?”
她摇首。“你每天晚上都这样吗?”帮她准备吃的、伺候她、在她去赴约的期间单独用餐、收拾餐桌洗碗盘……然后离开。
“你呢?”他洗了最后一个盘子,擦干手,握著她的纤纤玉手,旋身睇著她。
“每晚喝醉睡在门口?”
“只有今晚。”她乖乖回答。
“其他晚上在松流远那儿过夜?”几乎是月兑口而出的,他微皱眉头,马上转道:“我凌晨得回母船。你去睡吧——”
“我跟你一起出海。”
他说要过夜,也只是过了子夜,现在又要走。他们应该可以在一起到破晓时刻的……
“雪薇,”他盯著她澄澈的瞳眸,说:“最近已经捞了一些古物上来,需要监定,我会比较忙——”
“你不能天天来,”她知道他要说什么。“换我上船陪你。我好久没住在船上,有点怀念——”
“与松流远的晚餐约会怎么办?”又是—个月兑口而出,他实在不必为她担心……不,他不是担心,而是忍不住想问。“待在船艇,不可能随时上岸。我不会每晚夜航送你回来约会。”他想看她怎么处理、怎么跟男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