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说够了。”皇莲邦找到了烟匣,拣了根烟,坐直身躯,这会儿换打火机找不到。“该死的--”他低咒。
一条幽蓝火苗啪地出现在他面前。“医护所到了,莲叔。”皇泰清拿着精致的打火机,帮他点燃烟头。“我请天莲过来照顾--”
皇泰清嗓音未尽,皇莲邦丢开烟下车,冷声道:“除了小婕,别让任何女人出现在我住的地方!”
皇泰清根本来不及多说什么。皇莲邦已朝夜色里的医护所走去。
建在山岩台地的医护所,视野深远开阔,坐在花园中央的橄榄树下,便可欣赏码头灯海围绕整座菜园湾的璀璨夜景。
扬天莲轻抚着大狼圣徒柔软的背毛,喃声低语和牠说话。
据说Luna这几年就是住在这座古罗马风格的花园别墅里,他在这里邂逅了他的妻子,重拾创作之笔。她不知道是环境的关系,还是爱情的力量?也许两者都有,才让Luna突破他一度以为的终身笔障。几年前,她进皇莲邦的出版集团时,Luna已经不写东西了,那阵子正是皇莲邦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她还记得自己站在皇莲邦豪华的办公室里,看他又接电话又收传真,同时收发电子邮件,秘书和助理门里门外进进出出,没有一双眼睛注意到她。她等了一个上午,忙碌的势态趋于平静,来来去去的人都不见了,她以为皇莲邦终于有时间面试她,没想到,连他也消失了。她一回神,暮色填满窗扉,玻璃上映着她的影子,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她一人……
“小婕?!”一阵略带疑问的惊喜声调,侵扰了静谧惬意的气氛。
扬天莲从草地上站起,转身看着皇莲邦绕出廊庭角落,走进花园。
他已换掉一身伴郎装束,穿着一件敞领衬衫、黑长裤,使得他看起来更加颀长。“小婕……”他含糊地又叫了一声,边将手中的水晶杯凑上嘴,喝完杯中酒液,高峻的身形不稳地走走停停。
扬天莲静静盯着他脸上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张冷然尊贵的俊颜出现不一样的表情,感觉有那么点不设防的随兴,就跟他此刻的穿著风格散发着同样的底蕴。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表情,是喝醉的关系吗?
皇莲邦以极缓的速度走着。橄榄树下月光微晕,他看到多婕一头长发披肩,和圣徒在赏夜景。他一下心情大好,似乎回到了年少时代。那年,多婕还是个小女孩,他们一起坐在这棵橄榄树下,听一则爱情故事。他知道这棵百年橄榄树是一棵定情树,已经不清楚是这座海岛几代前人士的定情树,但那一年,他觉得这是他和多婕的定情树。
他走入月光熹微的树荫中,圣徒过来舌忝了一下他的左手背。他愣了会儿,定睛瞧着眼前的女子。“天莲?!怎么是妳?”他的语气像在责问。“妳怎么会在这儿?”
扬天莲眨眨眼眸。“泰清要我和圣徒一起过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没听到车的声音,泰清呢……”她柔声细语,眼神四处探寻,以为皇泰清也在,这样她能安心一点。
“泰清上高原的祭家主宅去了。”他嗓音有些严厉。
扬天莲愣了愣。“是吗……”她坐回草地上,避开皇莲邦的视线,遥望远方的灯火。“他说你喝醉了,要我今晚住在这儿,我以为--”
“多事。”皇莲邦低骂,跟着往草地上坐。圣徒伏在他和扬天莲之间,他转头审视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地闯进他们的世界。只因她恰巧经过他位在罗马市区巴尔贝里尼广场的出版社,看到外墙刻了一首中文现代诗,她便抓了当时正要进社里的皇泰清说,她会写点东西,希望可以在这儿工作。皇泰清问也没问,就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带进他的公司。他根本不想征什么人,甚至无心面试这女人,偏偏她又巧遇上他的另一名晚辈皇廉兮。皇廉兮是个深海摄影师,正好来交稿,也许是贪图这女人的美貌,竟约她喝咖啡,与她促膝聊了起来。然后,皇廉兮把他的摄影作品交给她,请她配上文字……此后,这个女人就成了他的员工之一。
至今,他仍不清楚她的来历。对皇家而言,要查一个女人很简单,不过,他无须浪费任何心力在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
“我不知道,妳跟Luna有这么好的交情--”梁望月专程到义大利接她来当伴娘,这点令他感到相当意外,甚至莫名不悦。即便她貌美个性温柔,一进他公司,就深得人心,但她当年跟Luna的几次接触应该没那么深……
“我今天见到廉兮了--”扬天莲开口。
皇莲邦盯住她的侧脸,发现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他约我明天到码头酒馆吃饭,说有新作品要给我……”她说着。
“妳笑是因为他有新作品要交?还是高兴要与他约会?”皇莲邦随手将酒杯丢放在草地上。这女人当他员工那么久,他今天第一次见到她笑,不知为什么适才的不悦在他心中有扩大的趋向。
扬天莲微微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才知道他一直看着自己。她很自然地又别开脸,不说话了。
“真奇怪--”皇莲邦慢悠悠地说道:“似乎所有人都很喜欢妳。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被妳吸引;泰清这么信任妳,要妳来照顾酒醉的我,连我那今日第一次见到妳的姑妈、姑丈都称赞妳。”他拍拍圣徒,要牠离开。
圣徒摆了摆尾巴,慵倦地踱步离开两人之间。
“圣徒……”扬天莲发出嗓音。
“泰清没要妳也照顾牠吧。”皇莲邦一个动作,将她压躺在草地上,大掌抓握她一双皓腕,俯着俊脸看她。
无预期地被推倒在地,使得扬天莲紧闭双眸,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沈静地凝视皇莲邦。几绺发丝垂落在他直挺挺的鼻梁下,她现在才知道他丰厚柔软的发丝有点鬈度,她一直以为他平常梳得一丝不苟的绅士头是直发。
“你是曲发……”她动了动,身上还没换下的伴娘礼服,贴着她美好的曲线,丝质布料下的身段,着实迷人。
皇莲邦将她压得更紧,牢牢地箝制她。“显然妳平常很少注意到我这个老板嗯?”
“我知道你讨厌我。”她淡淡地表示。当年,他甚至厌烦面试她。
“讨厌妳?!”皇莲邦斜挑唇角,觉得好笑。
她突然又说:“我知道你讨厌所有女人。Luna今天结婚,你心里一定不好受……”
皇莲邦愣了愣。
“你对Luna的事很用心--他写不出东西,你安排他来这座美丽的海岛放松心情,让他不用面对压力……”她欲言又止地停顿几秒,继续道:“我知道你对Luna的情谊不是凡人能想象,可如果Luna跟你不一样……如果Luna只是个凡人……我觉得你应该放宽心、祝福他。你今天真的喝太多酒了……”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借酒浇愁。这个情殇的男人--
皇莲邦瞇细眼眸,沈声开口:“妳以为我爱的是男人?恋慕的对象是Luna?”
她没答话,表情说明了一切。那年,他厌烦面试她,他办公室里来来去去的秘书、助理,全是男士,一直到今天,她仍是他旗下唯一的女性员工。
“哈哈哈……”皇莲邦仰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