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点了壁炉火呀……”多婕端着托盘,进入客厅,马上感受到温暖的气流。
“那个孩子睡在沙发上,刚刚还冷得缩成一团。”梁望月回身看着多婕,昂高下巴,朝长沙发努了努。
多婕眉毛一挑,走到长沙发前。“小闻!”她压低嗓音,将托盘放到桌上,蹲,靠在沙发,抚着多闻的睡颜。“妳怎么又睡在这里……”
梁望月拿着画笔,回到沙发边。“要抱她回卧房吗?”他将画笔放回笔盒,合上小女孩的画册,不等多婕回答,就抱起小女孩。
多婕跟着起身。“我哥哥这几天会回来,小闻有点兴奋,每天晚上就在客厅等门……”她带领他走过客厅角窗,进入楼梯间。
灯已经点亮了,楼梯间的色调很柔和,羽毛图饰的地毯荡漾着梦幻韵致。
小女孩的房间在二楼T字廊角落,多婕先进房,扭开床边灯。梁望月接着将小女孩放上床,动作很温柔,完全没吵醒小女孩。睡梦中的小女孩唇边微微扯动一下,呓语着“爸爸”。
多婕神情一软,坐在床畔,抚抚小女孩的脸蛋,将她的手收进被子底下。
“她很想念妳哥哥。”梁望月低语。从多婕的言谈,他知道多闻是她哥哥的女儿,她的侄女。
“她想念父亲的臂弯和怀抱。”多婕的视线凝在多闻脸上,眉眼流露怜悯地说着。
梁望月站在她身旁,沈敛眸光,说:“我刚刚像个父亲吗?”
多婕抬眸看着他。“也许……”她沈吟半晌,才道:“也许你可以在这儿住几天,在我哥哥回来之前,帮我哥哥陪陪小闻。”
梁望月盯着多婕。“也陪妳--”发出嗓音后,停了会儿,又道:“好吗?”他摘下眼镜,墨绿眸子无比认真,彷佛他给她时间考虑,考虑一件重要的事--
多婕知道这个“好吗”有但书,也知道他很认真,似乎每次只要他摘掉眼镜,那些朦胧、迂回的感觉已不存在,他确定自己的心,那她又有什么“不好”呢?
“你的房间在……”多婕站起身,牵着他的手离开多闻的房间。
走在铺着羽毛图饰地毯的楼梯往三楼时,梁望月突然想起农场医护所花园草坪中央,那棵橄榄树最近已经开花了。
他对多婕说:“下次到农场吧,我请妳喝我酿的柠檬甜酒……”
多家屋前的铺木廊道左边,种了一排高大的红豆杉树篱,右边是一扇紧连屋侧的木门,木门后一道往下的长阶梯,通达阳台吊脚楼,吊脚楼另一端有个秘密小径般的花拱坡道,顺着往上走,就会进入多家庭院,也是屋前铺木廊道左边那墙红豆杉树篱的后方空间。
多家是建在山坡上的,斜倾的地形正好将庭院设计成两段式露台花园,花草乱中有序地布满整座花园。
梁望月清晨醒来,带着幼狼圣徒和多婕的侄女多闻,在庭院里画画、玩耍。
“可以吃早餐了。”打开厨房的边门,就是庭院风光,多婕从门里走出来,站在蜜色的黄石门阶上,找寻人影。
“姑姑--我在这里。”多闻自一座长满羽扇豆的花坛后跳起,开心地对多婕招手。
多婕也挥手。她这个内向害羞的侄女,几天来,似乎变得开朗了些,跟梁望月相处得极融洽,一点也不怕生;她真担心梁望月继续住下去,多闻搞不好会忘了自己的父亲呵。
多婕笑着踩上绿草地,慢慢走向多闻。
多闻弯下腰,抱起躲在花丛里的圣徒。“我抓到你了……”她细声低语着,走到多婕身前。
多婕抚开多闻前额的刘海。“一大早就玩得都是汗。”她掏出手巾,擦拭侄女的小脸,美眸四处张望着。“梁先生呢?”
“姑丈在阳台画画。”小女孩嗓音甜女敕细柔,回答得很顺口。
多婕挑眉。“姑丈?!”微扬的嗓音,有疑问且略带讶异。
“嗯……”多闻点点头。“梁叔叔要我这样叫他。”一双晶莹的无辜水眸盯着多婕,她又说:“不可以吗?姑姑……”
多婕徐缓地摇摇头。“妳喜欢就好,没有不可以嗯。”
多闻小脸一亮,笑道:“那我去叫姑丈吃早餐!”她抱着圣徒转身。
“等等,小闻,”多婕拉住她。“妳和圣徒先进屋去用餐,姑姑去叫他。”
多闻歪头看她,彷佛有点犹疑,过了几秒,才颔首。“嗯。”应声后,抱着幼狼,朝厨房边门走,还回头对姑姑笑了笑。
多婕温柔地摇摇手,回应侄女,直到厨房边门虚掩上。她捋捋衣袖,脚步出奇轻盈地往花拱坡道移动。
那阵高原晨风带来的幽微声音,应该是港口货轮的汽笛声。
从阳台吊脚楼可以瞭望高原下的港口,中央码头的导航塔看得最清楚,往南一点,就是他当年登陆的菜园湾码头。
梁望月侧身倚坐在阳台栏杆,把画架晾一旁,拿出随身的皮套小册子,速写了几行文字。
多婕走出花拱,见他正专心,她突然不想打扰他,停下脚步,站在画架前,静静看他的画布。
这幅画还没完成,画的也不是港口景致。他在这儿面对港口架画架,画的却是她坐在一棵橄榄树下的景象,说画还没完成,是因为她直觉图中少了月亮。
“那画要用来当我下一本书的封面……”
多婕以为自己已经够安静了,梁望月却还是意识到她,俊颜转向她,说:“我闻到妳的味道。”
“你的鼻子跟圣徒一样灵。”多婕开口说了句,娇艳的脸容没什么表情。
梁望月台上手中的小册子,离开阳台栏杆,走到她面前。“没给妳逮到偷偷将我从这阳台栏杆推到山崖下的机会,妳好像有点失望?”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很愉悦。
多婕露出浅浅的笑容。“我像是那种喜欢『偷偷』的小人吗?梁先生--”她拉长语调时,嗓音比平常更柔、更有韵味。
梁望月瞇眼。“我喜欢听妳这样说话的声音……很美。”他睁开双眸,问:“妳今天不用提早出门?”她是高原医疗中心的医师,最近因为另一名医师--宇妥被派到菜园湾农场医护所,她的工作量倍增,每天很早就得出门。
“我提早出门,好让你『偷偷』乱教小闻嗯?”多婕笑容绝美,眸光妩媚,动作迷人地拨撩及腰的长发,一字一顿、带点刻意地发出他喜欢听的声调:“梁、先、生--”
梁望月先是耍无赖似的一笑。“那可不是乱教,而且--”然后认真地道:“我还想教妳叫我『望月』就好。”
多婕神情闪了闪,不吱声。
梁望月拉起她的手,引导她抓起画笔,沾了颜料,朝画布点去。“帮我画枚月亮,要又圆又亮的望月--”
多婕猛地抽开手。“我不会画画。梁先生--”她一笑,边往花拱坡道走去边说:“你该上楼吃早餐了。”他要多闻叫他“姑丈”,她虽没为此生气,却也觉得没必要让他太随心所欲。她一向不喜欢太随心所欲的男人,希望梁望月最好明白这点!
梁望月低笑,直接走进屋里。这阳台吊脚楼是多家屋宇地下楼工作室的外头,工作室里陈列了许多建筑模型和画图桌,一些资料蓝图放在架上。多家人手巧细腻,精通绘图。她说她不会画图,他却在架上找到农场医护所的蓝图初稿,设计者和绘图者的栏格里,写的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