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吉普车驶过小场院,一会儿,又倒车,停在宇妥身边。
“妳要上哪儿?”皇廉兮探出半个身子,肘臂靠在驾驶座门缘上。
“廉兮!”宇妥惊讶地眨眨眼。“好几天不见,你终于回来了嗯。”她语气和缓地说道。
“我听说子墨摔伤头,连忙回来看看这可怜的小丫头──”皇廉兮打开车门,示意宇妥上车。
宇妥坐上前座。
“去哪儿?”他问。
“那小丫头负伤跑得不见人影,存心考验我这医师呢。”宇妥温柔地笑着,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异样光彩。
“哦!这可真是子墨的不对了──”皇廉兮换档往前开。
这名美丽的女医师是越生气,行为越优雅高贵,眸底沈潜的神秘严峻,让她像个女王一样。皇廉兮调调偏斜的照后镜,问:“妳要先从哪儿找起?”
宇妥转头,看着皇廉兮。“可以给我建议吗?”
皇廉兮撇唇一笑,转动方向盘,往医护所前进。“那小丫头一定是去找望月了──”
“你倒是很了解她嗯?”宇妥抢白。
皇廉兮望着前方弯弧的上坡道路。“这几天我不在,她受了委屈,也只能找望月。”
“你在暗示我欺负小女孩吗?”宇妥挑眉,瞇细瞳眸。
皇廉兮哈哈笑了起来。“我可没这么说,宇妥医师。子墨年纪小,情感脆弱,大概担心妳会抢走Farmer,让她变得无依无靠──”
“我会让那小丫头知道,她是多一个依靠。”宇妥抚着长发,看着路边递嬗的柠檬树,轻声唱着那首歌谣。
皇廉兮俊颜保持着浅笑,长指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
“慢点儿、慢点儿──”
医护所正门门厅,一具骨董音响,流转出美妙的圆舞曲。女人果着纤足踩在男人的脚背上,被男人搂着绕圈儿跳舞。男人随着音乐,步伐越移越快,女人柔荑环紧男人的脖子,边笑边叫。
“慢点儿……望月,我头晕了……”
“喝那么多酒,妳头不晕,才跳支舞,妳就头晕嗯。我就是要妳更晕,呵……”男人一把将女人拦腰抱起,大笑转起圈儿来。
“望月!”女人尖叫着。
男人的笑声和着乐音响彻天际。
皇廉兮将车子停在庭园车道上,蹙扭眉心。“这可难得了──望月居然在跳舞!”
宇妥下车,定定看着门厅那对男女,径直通过庭园,走上庭廊。“小桃子在不在这儿?”她的声音在音乐旋律里,并不被注意。
皇廉兮也走来,看一眼仍在跳舞的男女。他往梁柱旁的骨董音响走去,盯着转动的唱片,挑起唱臂,移至搁臂座,音乐顿时消失。
抱着多婕转圈儿的梁望月停下动作,回头朝骨董音响方向看。“廉兮?!”眼尾余光捕捉到一抹人影掠过,他反射性移动视线焦点,看见宇妥出现在面前。“妳也在这儿?”他似乎现在才察觉这儿人数多了起来。
“抱歉打扰你难得的兴致。”皇廉兮走回门厅中央。
“小桃子有没有来这儿?”宇妥再次出声。
“妥妥──”多婕从梁望月怀里转首,张开紧闭的美眸。“妥妥,妳怎么来了?”梁望月放下她。她走向宇妥。“有什么事吗?”
宇妥颦蹙柳眉。“我刚刚说了两次──”
“子墨有没来找你?”皇廉兮的嗓音响起。这第三次,由他问梁望月。
“子墨昨天就让Farmer带回主屋──”
“她今早没来找你吗?”宇妥打断梁望月的声音,瞪着他质问道。
梁望月推了推眼镜,别开脸,面向多婕。
多婕走回他身边,看着宇妥说:“子墨已经能到处乱跑,应该不用太担心──”
“那小丫头跟我闹脾气,故意离家。”宇妥说道。
“子墨为什么要跟妳闹脾气?她从来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梁望月撇唇,语气明显在质疑着什么。
皇廉兮唇角斜扬,笑着。“望月,你太不了解女孩微妙又单纯却也矛盾的情绪──子墨有时是有点任性。”
“是吗──”梁望月一笑,不反驳,双手一摊,淡淡地说:“肯定搭了什么人的便车,到米家去了。”
宇妥眸光一亮,看向皇廉兮。
“走吧。”皇廉兮伸手恭请。
宇妥又直穿庭园,回到吉普车边。一只黑猫伏在车头盖上晒太阳,皇廉兮一走过来,黑猫立即跳入车道旁的岩石后方,只剩翘起的猫尾巴像根芦苇露在花草间。宇妥瞅着那猫儿,嘀咕一声:“怪东西。”
“怎么了?”皇廉兮已经发动车子,推开车门。
宇妥旋身上车。
车子开出去。医护所门厅下又响起圆舞曲,隐约间,阳光下的美丽花丛似乎有只猫儿在唱歌。
柠檬黄,
黄柠檬,
扮哥摘那柠檬
绿或黄?
陶垚农站在门口,就听到熟悉的歌谣。不同以往的是,唱歌谣的人,从妹妹换做是她。那柔情细腻的嗓音,使他想起昨晚──她赤果的胴体,洁腻无瑕,丝绸般的光滑触感,标致的腰身曲线,比例完美。他喜欢她躺在他怀里,睫毛忽静忽动、微微喘息的娇媚神态。他不是在昨晚爱上她的,而是在昨晚确定她是他的妻子。如果她每天站在露台送他出门,唱着歌谣迎接他回来,他这一生一定会过得幸福充实,活得比任何男人快乐。
陶垚农推开门板,走进客厅。
宇妥坐在壁炉旁的皇后椅,火光衬映她娴静优美的侧影。那个位置再适合她不过,她柔荑支颐,靠着扶手,唱着歌。
陶垚农走过去,俯身吻她一下。“我回来了。”
宇妥仰起脸庞看他。
陶垚农愣了下,双手捧着她的脸庞。“怎么了,妳看起来好累?”
宇妥拉着他的手。“小桃子没跟你一起吗?”
“子墨?”陶垚农皱眉,蹲低身子,大掌放在她膝头。“她不在家吗?”
宇妥摇摇头。“她吃完早餐就跑出去了,我到处找不着她……”她把早上的情形说给他听,包括她打了小丫头两下掌心。
陶垚农神情一凛,猛然站起。
宇妥跟着站起身,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抱歉。我答应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我宠坏了她。”陶垚农打断她的嗓音,大掌裹着她颤抖的手。
“她常去的地方,廉兮都带我去过了,就是找不到。廉兮和米雷他们现在还在外面找她;我以为她会去你那儿,与你一起回来──”
“Farmer回来了是吗?”皇廉兮这时从外面进来。
宇妥转头,问:“找到人了吗?”
皇廉兮抱着一只黑猫,走到壁炉前。
宇妥神情凝住,像是在想什么似的。
皇廉兮看着陶垚农,说:“没找到子墨,倒是瞧见神秘黑猫──永夜在路上溜达。”黑猫永夜跳离皇廉兮的臂弯,蹲在做为茶几的骨董宝藏箱上,一双荧光绿的猫眼盯着宇妥。
宇妥突然转身,往门口跑。
陶垚农顿了下。“妳要去哪儿?”
“找小桃子!”宇妥回道,身影闪出门外。
陶垚农追上去。
“喂!你们……”皇廉兮一下被弄胡涂了,望着厚重门板砰地关上。
陶垚农一路追着宇妥,跑到医护所。他从来不知道她跑那么快,一直到医护所庭园车道,她停下脚步,他才追上她。
她喘着气,望着车道旁一片黑暗的野花丛。一整天了,夜幕正在降临,草丛里的昆虫鸣叫着。
陶垚农扶着她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的双肩,说:“妳在看什么?下面是坡坎,别站在这儿。天晚了,子墨由我来找,妳回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