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医师──妳真的什么都不懂耶!”米雷将哨子挂回脖颈,得意地说:“这座橡木林是放养猪的最佳场所,今年,我们在这儿放养了三百多头,是吧,Farmer哥──”
宇妥望住陶垚农,抑着嗓音说:“你为什么养畜生,都不把牠们关起来,要让牠们到处乱跑!如果又追击人,怎么办?”想到自己刚刚在林子多次看到乱窜的黑影,她就莫名地生气发抖。
陶垚农走到她身边。“猪跟牛不一样。”他低语,大掌轻轻握住她的手。
“别碰我。”宇妥愠怒地回身,坐到长凳上。
米雷没察觉这两人的气氛怪异,径自对宇妥说明。“医师──你们在高原上,每天吃的那些带有榛果香味的火腿培根,就是我们将猪只放养在橡木林,让牠们吃橡木子的结果,为了让牠们肉质有天然的美好风味,农场的人可是下了你们高原上不知道的苦心呢──”
“米雷,别说这些了!”陶垚农沈声开口,命令:“你进去把壁炉火燃起,顺便联络廉兮,看看他能不能开部车来接宇妥医师。”
米雷愣了愣,抓抓头,走进屋里。
陶垚农走到宇妥面前,移开水桶,蹲,看着她。
“这里有通讯设备?”宇妥抬眸,愤恨地对着他。
“是。”陶垚农握住她柔荑,大掌微微颤抖。“妳说的对,我就是这么想见妳,希望把妳困在这里;如果妳找不到我说再见,肯定不会回高原──”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亲吻。
宇妥僵住,脑海浮现他在林子里吻她的情景──那应该是吻吧,一个轻浅、灼热的吻──像情人的吻,印在她唇上。
他温暖湿润的气息,吹拂在她掌心,嗓音低沈缓慢地说:“待会儿,廉兮来接妳,我会吩咐码头,调夜行直升机送妳回高原──”
宇妥震了一下,美眸盯住他的眼睛。
陶垚农对她笑着,笑容爽朗,却有太多令人费解的情绪。
宇妥瞪着他,纤纤玉足突然踩在他膝盖上。“我一辈子都不会接受你的邀请,留在农场游玩!如果你再让我出糗的话──”最后这句话说得像但书。
陶垚农心头一抽,眸光灼烁地凝在她脸上。她的眼睛湿湿地,鬈翘的睫毛上依然沾着雨珠──这个他心目中的女神,正在对他伸出双手,释放某种讯息给他,像是缠绻的情意。他既贪馋又甘愿受诱惑,长指爱恋地描绘她的唇,她猛然用力咬住他,他愣了一下,视线与她交会,然后像个男孩般朗声大笑,抱起她走进屋里。
壁炉的火焰很不一样,似乎多了什么元素,所以烧得特别红亮。这农舍的壁炉比人还高,熊熊的烈火烘得室内如暖春。
陶垚农取下一双挂在炉额的大鞋给她穿,鞋子很厚很柔软,没有外底,与其说是一双鞋不如说是一双软皮革厚袜。他说,这是熊皮靴。他在奥地利念农牧学院,上巡狩课程时,遇上被猎人误杀的无辜小熊,为了悼念牠,他和同学把牠分了,做成皮靴和手套……
“好残忍!”宇妥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幽幽瞪他一眼。
陶垚农撇唇笑了笑。
宇妥审视地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红唇扬起。“你开玩笑的?”她挑眉。
陶垚农摇头,蹲下,坐在她身边,说:“这张地毯也是我的好朋友──驯鹿鲁道夫。”
宇妥猛捶他一下。他哈哈大笑,起身往内间走。半晌,他端着热茶和点心出来。
“米雷跑了。”他说。
“跑了?”宇妥疑惑地瞅着他。
陶垚农将茶点放在壁炉前的矮桌。“他从后门离开了。”
“雨还很大,他干么急着走?”宇妥看看面包篮里的咸泡芙三明治,探手取了一块。
陶垚农帮她倒好一杯茶,加进浓郁的温牛女乃,神情深思地走到窗边,坐在窗台,望着外头。
宇妥喝一口女乃茶,舌忝舌忝唇,道:“米雷冒雨离开,要是受凉生病,我这医师会好好照顾他──”
“哈啾!”喷嚏声乍响,抢了她的嗓音。
宇妥看向窗边。
陶垚农一笑,揉揉鼻子。“妳先照顾我吧。”
宇妥放下吃了一半的泡芙,捧着热茶,走到他身边,一手执杯,一掌心覆上他的额头。
陶垚农接过她的杯子。“妳午餐没吃,就来找我嗯?”他的语气像无赖一样。
“我急着跟你说再见!”她娇嗔,拿回杯子,拉着他坐往壁炉前烤火。“这里没有干衣服可以换吗?”他要是继续穿着身上的湿衣服,体魄再强壮,都会生病!
“这里只有一些御寒的毯子。”陶垚农起身,打开壁炉边暗嵌在墙中的隐形柜,取出一件毛毯。“妳冷吗?”他问她。
宇妥皱眉。“我穿了雨衣,衣服没湿;脚现在有你的『小熊好朋友』保护,温暖得很!倒是你,你马上把湿衣服给我月兑掉,烤干之前,就围毯子御寒吧。”她语带命令地说。
“月兑掉?!”陶垚农看着身上的衣服。“马上?!”
“马上!”宇妥眼神严厉地盯着他强调。
“在、在这儿吗?”陶垚农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在这儿!”宇妥还是强调。
陶垚农摇头淡笑,拿着毯子要离开。“我到里面月兑──”
宇妥扯住他的裤腰。
他垂眸看她。
“我是个医师,什么样的没见过。你在这儿换就行。”她态度稀松平常,端起面包篮,拣了块糖霜柠檬烘饼,优雅品尝着。
陶垚农皱凝眉头。这刻,他对她的医师身分,竟有种莫名的厌恶感,心头很酸。“好吧,我知道妳是个医师。”他说了句,动手扯开衣襬、皮带。
宇妥低头喝茶,唇边笑弧微漾。
壁炉边那只木雕狐狸,是陶垚农雕的,雕功不太高明,他把狐狸刻划得太纯良,眼神温柔得如同好女人。
宇妥捡起陶垚农丢下的第一件衣物,平铺在外炉床,水气一下就蒸腾成白烟。他的衣服有股淡淡的伽南香味,很宁和,缭绕在空气里。
“砰!”一个奇怪的声响从窗外林子传来。
宇妥睁大眼,看向陶垚农。“那是什么声音?”
陶垚农停止月兑衣动作,拿了帽子,往门口走。“我去看看。”他打开屋门,出雨廊。
“你要去哪儿?”宇妥跟到门边。
“把门关好,别出来!”他将她推进门内,严肃地说:“米雷是带着猎枪离开的,应该是有什么凶猛的动物出现,骚扰猪只──”
“什、什么动物?”宇妥倒抽一口气。
陶垚农没回答,只是吻吻她的额头,然后头也没回地往雨里跑。
“陶垚农──”宇妥大叫,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砰、砰──不明的方位又传来几声枪响,一片漆黑的上空像是被乌鸦占据般,鸟禽雨中惊飞的拍翅声,忒愣愣地压下来。宇妥一惊,旋身关上门,背抵着门板,柔荑揪着胸口,沉沉喘息。
时间在这一段过程中静止了,良久没一个人声,谁也没再进这农舍。她迷迷糊糊地坐在壁炉前,望着火光越来越弱,不断回想起陶垚农对她讲的话──
妳在高原上有恋人吗?
宇妥──
妳在高原上有恋人吗?
妳还不明白吗──
这时,一个唰唰声在门外响起,她才往窗户望去,发现窗外有两道光芒闪了闪,倏地暗去。她赶紧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
皇廉兮正从一辆悍马车的驾驶座下来。他关上车门,打伞往农舍走。
“廉兮!”宇妥嗓音干哑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