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家人的伴侣都是命定的──有一种神秘的传统操纵着祭氏一族人的婚配姻缘,遇对了人,他们的胸口会出现龙形红痕,家族图腾项链会开光。
“多闻已经有我的孩子了,她是我的妻子没错,我想尽快举行立名。”说这些话,祭前禈几乎不用思考。
“小闻有你的孩子!”多威又是一阵错愕。
“是的。”祭前禈语气毫无迟疑。
多威晃了一下,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般,重重坐回石椅座。他的反应使祭前禈皱起眉。
“多威,”老人看了看多威,拿起祭前禈掌心的项链,说:“我记得你女儿才二十出头吧?”
“今年要满二十二。”多威的语调有着莫名深切的感叹。
祭前禈想问多威,是不是不愿让多闻嫁他。
“那么──”老人随即又开口,嗓音充满威严,很慎重。“多威,你愿意让女儿这么早嫁人吗?”
“您答应了是吗?”祭前禈看着老人。他有些意外,曾祖父并没如宇妥所言的刁难他。
“你最近工作表现不错,从小到大也没惹过什么麻烦,甚至没跟长辈要求过什么事,连命定的伴侣都这么让我满意,你要尽快立名,我当然不反对。”老人说。多威的女儿当他的曾孙媳,真是他们祭家的福气。
多威抬眸,站起身。“我想,我还是先回去看看小闻。”
“她现在在苏林那儿调养身体。”祭前禈挡在多威身前。“我送您过去吧。”
多威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这样的女婿,高大、英俊、出身垣赫,实在没什么好挑剔,但是他内心担忧的是女儿……
“走吧。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跟小闻认识的──”多威拍拍祭前禈的肩,向老人道别。
老人将拿在手里的项链交给多威,低声说了句话,要他安心当准外公就行,别多想其它事。
多威握着项链,与祭前禈一起离开主宅。祭前禈驾驶悍马车,走松林小径,沿路经过那年跟多闻相遇的地点。多威看见向来只出现在龙鳞湖的爱情鱼跳出野溪,他心里明白了──
女儿跟这个开车的年轻人,注定得在一起。
第八章
多威一见到多闻,便将开光的龙形项链交给祭前禈。祭前禈当着多威的面,把项链戴在多闻颈上。中午,他们在苏林的屋子一起吃团圆饭。多威错过了看女儿成长的岁月,如今女儿已要嫁为人妻,他心中着实不舍。
几天后,主宅的礼仪总管费承鸿,送了一块绣金字的红绸布到多家,给多威,确定多闻嫁进祭家的日子。那是一个满天星斗无月的夜晚,因为多闻已怀有身孕,月属阴,孕妇忌看“白虹”──月在白雾中形成的亮圈,所以老太爷特别挑了这样的好日子,让祭前禈举行立名。
仪式进行的夜晚,在场的只有祭前禈直系血亲的长辈、多闻的父亲、主持整个过程的费总管和一组两男两女的仆佣。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最孤冷寡言的少爷要结婚,场面不宜喧闹,简单隆重才适合祭前禈的个性。礼成后,当然不能闹洞房,所有人退出祭氏家谱室,独留一对新人。
祭前禈抱着多闻,走进家谱室后方的神秘房间。多闻一直闭着眼睛,双手环绕他的肩颈。两人轻轻接吻,祭前禈步伐移到床边,将多闻放在铺了软垫的床面。
“妳肚里有孩子,我们就别喝酒嗯。”他深吻她。
多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宁式骨董床里面,那床架龙凤、回云雕饰雅致,床挡头镂月刻花暗嵌宝石,有一面椭圆形镜子镶在床头。她脸色暗暗晕红,知道今晚是新婚夜,素手慢慢摘除身上的珠宝饰品,只存颈上的龙形项链。祭前禈将两杯摆在床沿的酒,拿到檀木桌上,再走回床边,放下牡丹花床幔,上床搂住多闻纤细的身躯。
多闻娇喘定后,芙颊枕着祭前禈发热的胸膛,躺在床尾,床头的镜子照出他们相倚偎的。房里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镜里那双动人的美眸瞅着他,他几乎以为她睡了。
祭前禈吻吻她额鬓,嗓音极低沈地开口。“我向曾祖父要那座温泉花园,由妳设计盖我们的房子,以后,妳、孩子和我就住那儿──”他还很年轻,很有梦想经营自己的“家”。
多闻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是充满感情的。她无声地靠紧他,闭垂眼眸,抬起柔荑,抚着胸口的项链,指尖特别留连炼头的两颗红宝石,轻轻地触模,描绘得那色泽更加红亮光艳,像是心口射出的一道火焰,缭绕着这喜气新床。
她也是很高兴呀──很高兴自己成为他的妻子。
清晨,他们一起醒来,共进婚后第一顿早餐。走出家谱室时,意外遇上了刚回海岛的祭元祠。这名年轻人唇边斜叼着一根烟,西装笔挺,皮鞋擦得雪亮,已长成一副潇洒风流的雅痞模样。
“哎呀,这不是前禈堂哥吗!”祭元祠熄掉烟,眉角挑得高高地,神情应该是惊讶的,但又不那么单纯,似乎多了点假心假意。
祭前禈冷冷看他一眼。“难得你还记得我是『前禈』堂哥。”
祭元祠随手弹开烟蒂,笑了起来,眼光不经意似的看多闻一眼。
“这是我的妻子多闻。”祭前禈直言说道。
“喔,妳好,嫂子──”祭元祠上前握了握多闻的手。
多闻抓住他的视线,美眸与他相对看,慢慢抽回手,柔缓地说:“谢谢你。”
祭元祠愣了一下。她依旧盯着他的眼,让他唇角不自然地抽动起来。他撇开眸光,指指家谱室门内。“我进去上个香──”长腿跨进家谱室。“等会儿出来,再跟你们聊。”嗓音从家谱室内传出。
长廊上的祭前禈与多闻手牵手,十指交扣,离开了。
祭元祠早料到自己出家谱室,一定见不到那两个人等他。当年,多闻从不敢正眼看他,视线一和他对上就满脸通红,立即转开──
那个羞涩纯美的多闻,在刚刚那一记坦然直视的眼神里,消失了。也许,少女时期的她曾喜欢过他,但她的感情其实从没被他开启,更未与他关联,甚至,她可能根本没喜欢过他,否则,在知道他冒名欺骗后,她为何没对他发脾气,而是跟他说谢谢。
她谢谢他──
因为,要不是他,她不会跟祭前禈相遇。
祭元祠淡笑,身为一个男人,他今天最失败。
这几天,有好几个岛外人士在高原活动,据说是祭元祠带回来的客人。
多闻坐在祭前禈房里的床尾凳,整理衣物,眼睛望出落地窗门外,几面风筝高挂在天空,被高原风吹得直打转儿,有人哈哈地朗笑。多闻放下衣物,移开椅边的大背包,起身走到露台,靠着大理石围栏,眺望草原上的异乡人。
她晚点儿要回龙鳞湖区。在主宅住了一个星期,她孕吐得厉害,陶子墨来看她,把这个消息带到苏林和宇妥耳里,两位医师坚持要地回去调养。
“多闻小姐。”
多闻偏转头颅,看见从长阶梯走上来的人,竟然是梁翃。
“听说妳跟前禈已经结婚了,是吗?”梁翃走到花圃旁的长椅,大方地落坐,双腿优雅傲慢地交迭着。
多闻徐缓面向梁翃。
梁翃模模花圃里的蓝色小花,摘起一朵。“好漂亮,听说这叫『高原之花』,真特别。”她低低地呢喃,将花簪在耳畔,然后转移目标,碰触一丛一丛羽状叶片的植物。“嗯──好香!这是莳萝吧。莳萝跟蕾丝花是同一科……真奇怪,这岛上,为什么到处长着看来羸弱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