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们归途平安!”她猛地站起,声势强调地说。
她的好同学们吓了一跳,果汁洒上衣服。归途平安……这话由祭袄儿说来,格外恐怖。
真可怕!归途平安……
“我派车送各位少爷、小姐回去吧。”察言观色的总管开口了。
没一会儿,女佣走了进来,领著客人们离开。客厅只剩总管余联、祭祆儿和邹风和。
“你干么不走!”祭祆儿对著邹风和冲口道。
“我想看你许愿嘛——”少年对著她笑。他休学两年,年纪比她大,总是暗地做违禁事,早有本领当个无赖流氓!
祭袄儿坐下来,面对蛋糕烛光,双手交握,眯著眼,红唇微微地张合。邹风和就在她对座,欣赏少女许愿的唯美神态。
“好了,”她睁开眼,吹熄蜡烛。“你可以滚了!”
他一笑,站起身,弯腰俯近她,飞快地啄吻她的唇。“学校见了,袄祆。”
祭祆儿顿了一下,而后大叫。“你不要脸!邹风和!”她端起蛋糕,往门口砸去。
余联手灵脚快,一个动作接起,稳稳托住蛋糕。
“以后……以后不准邹风和来我们家!”祭祆儿气红了眼,恶狠狠地瞪住消失在门边的残影。
扁影在门会,如幻觉般,突然出现一名高大英挺的男子。“祆儿——”接著,是记忆中熟悉的嗓音,低沉细语地叫唤她。
“祆儿——”罗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人也进入客厅。
祭祆儿愣住,胸口急速地起伏。她刚许的愿望实现了!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好几年了……大家都说他逃了,不愿被一段无法反抗的婚配姻缘支配命运!他正是年少轻狂呢,怎有能耐不被花花世界吸引,谨记自己有个乳臭未乾的小妻子。他一定得逃,不然生活太乏味!他正是年少轻狂呢,哪能不追求感官刺激,时时挂念一个未成熟的小妻子……
“祆儿小姐,是罗先生——”
“哪个罗先生?”祭祆儿回神,双眸定定望住余联斜后方的罗愉。
余联把蛋糕放回桌上,转身朝罗愉肩头拍了拍,迳自离开,并且关上客厅厚重的大门。
“做什么关门?”祭祆儿的嗓音有些不自在。
“好久不见。”罗愉说。
是啊。她已经不再是个五岁小女孩……不!不对!正确来说,她还是个小女孩,而是他——他已不再是个男孩儿。昂藏的身躯、伟岸的宽肩、长胳膊……唇边带著浅浅的笑意——这是天生的,成熟男人的气度。
“很多人来帮你庆生——”他深思的双眼掠过桌上的蛋糕。
“我才不想过什么生日!”她用力地坐回沙发里,白皙的指头挑起一根根歪倒在蛋糕上的蜡烛。
罗愉在桌边的软矮凳上落坐,静静地看著祭袄儿的一举一动。她的指尖沾了细致的白乃油,微微颤抖,很紧张。他们太久没见过面,早忘了如何相处。他的手臂徐缓地横越桌面,大掌捉住她刚放下蜡烛的柔荑。她一震,抬眸对住他。他不说话,唇靠她很近,气息吹吐她指尖,她一度以为他要含住她那沾满女乃油的手,但他没有。不知打哪来的光平射在他脸上,他眯起眼,俊颜沉敛著一种稳重感,像在审视她这个小女孩,是否蜕变成女人了。
“男人全是这样……”她低喃,皱凝眉头,倏地抽手,女乃油全抹上他虎口。“我不会称你的意长大、成熟,变个性感女人!”十五岁是很苦闷的年纪,她性格上的矛盾与对立现在才要形成。
“这就是躁动的青春。”他一笑,声音低微,目光慢慢沉下,定定地凝视著她。“祆儿——这十年来,你有在成长。我很高兴——”
“你当然高兴!”原本还能控制的嗓音突然转成大吼。“不需要管一个说什么就发生什么,十年前差点害你弟弟溺死的『乌鸦嘴』小女孩,有什么好不高兴!你当然快活摆月兑我!”她一口气说完,发抖地站起身,手握成拳,圆瞠的美眸隐含泪光。
他的神情很柔和,依旧看著她,嗓音极低地传出。“我离开海岛那天,没在码头看到你。”
“我干么去送你!”她抑著嗓音,将脸转开。她记得十年前,那个湖水特别冰冷的午后……她忘不了他最后看她时的眼光——五岁的小女孩记忆那么好,是因为他那时的眼光与那天的湖水一样冰。
“龙鳞湖的事,你以为我在怪你……”
“十年来,你没来看过我!”她打断他。罗悦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同命生的,最亲密的手足!他当然怪她!那一年的事……
有好一段时间,他们谁也没再开口。罗愉望著那幅黑颈鹤大油画,久久,他往客厅门口走,开门时,说了一句:“我伤了你的心吗?祆儿——”
他关上门,消失后,她崩溃似的大哭起来。
即使隔音再好,这个晚上,依旧听得到男人聊天的声音。
祭家海岛上,年龄相当的男孩,一定会成为朋友,不管他们来自哪一个家族、身分有何不同,他们终究会是朋友。
罗愉和余联的感情特别好。余联是在帮罗愉照顾重要的人——
祭袄儿十岁时,出外求学。祭家给她安排了仆佣和管家,随侍照料,生活上大大小小事儿,由余联包管。
这个晚上,她十五岁生日的深夜,余联跟罗愉正谈论著她。
她知道他们会谈她,因为他们一个是她的管家,一个是她的丈夫。他们会怎么谈?余联会告诉罗愉,她有多受注目吗?不管是哪个种族、哪个文化,甚至不分性别,很多人追求她,她有特别的魅力,这是天生的。她才十五岁呢,罗愉会为此吃醋吗?她希望他会,但他不会。他二十七岁,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不会为此反应激烈,何况他天生是个护卫,最忌讳过度的情绪起伏。
她还不晓得如何当个妻子,这个晚上,她辗转难眠,眼睛都哭肿了。她感觉得到门外没有声响——他们谈完了。肯定喝不少酒,淡淡的酒香漫进来。她掀被下床。她的脚步一向轻盈,会飘,像仙一样。虚掩的房门,一道散放著光晕的缝,足够她通过。她苗条的身躯,早具备女人风韵,灯把影子推映在长廊地毯上,那玲珑的曲线柔软扭摆,潜入另一道门里。
“祆儿?!”警觉性,是罗家男儿最普遍的基本特质。
“你没锁门……”她关好门,看著床上的他。
罗愉拉亮床头夜灯,光芒暖暖地,像棉絮在水中化开,飘腾著。他看著她,掀开被子一角,支颐侧卧的姿势,让他的胸膛显得更深、更宽大——女人向往的。
祭祆儿无声快速地奔上床,躺在他胸前的空位。他盖好被褥,将夜灯调暗些,手臂搂著她的细腰,垂下眼,嗅著她的馨香。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她嗓音乾硬,某种压抑还延续著。
他微睁双眸,轻轻地吻她的发。“龙鳞湖的事,是罗悦和始禧大意忘形——他们自己的错……”
“那你为什么那样看我?”她疾言打断他。
他凝眉。“我怎么看你?”那一年发生在龙鳞湖畔的意外,虽是他们罗家兄弟与祭家兄妹之间的“四人秘密”,他却早已淡忘,倒是隔日登船离岛,在送行的人群里,找不到她小小的身影,令他一颗心悬挂许久,担忧她哭闹过度。“那时,我吓坏你,让你不敢来送行?”
“就是!”她坐起身,双手抱胸,冷眼竖眉。“你像这样瞪著我,怪我一张嘴,使人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