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如何挣扎,他依旧紧拥著她,在离海水远远地沙丘下坡坐躺著。一瞬间,他想起她曾讲过的话……
“你要穿刺心肝吗,采忧?”像是打了场仗的伤兵般,他气弱无力地叹道。“你在穿刺我的、心肝,知道吗……”到现在他仍觉怀里的她不真实,他该庆幸吗?他该庆幸自己跟著她走来吗?要不……
“我差点失去了你……”他沈沈的嗓音夹在浪涛声里,充满悔意却又带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于采忧从他怀里仰起美颜,神思恍惚,呼吸微弱,泪也止住。江之中一震,突然顿悟,同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攫取住——她是真不想存在这世上,哪怕此刻已离海水远远,她只要绝闭气息,就能消逝在他面前!
“采忧!回来!看著我!”江之中大声嘶吼,双掌抓著她的肩,使劲摇晃她,像是要将灵魂摇回她身上。
于采忧不哭不笑,毫无表情,身体随他的手劲晃动,完全没一点反应。她就是要与他阻绝……
江之中无法忍受她这样残酷地惩罚他,发狂地大叫,将她压在沙滩上野蛮地吻住她的唇,吸吮她的气息,强迫似地要她呼吸。
他几乎咬破她的唇,但她也不哼痛。久久,江之中抬首,离开她的唇,喘著气俯看她。“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沈痛的嗓音一出,数滴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珠,自他眼眶掉入她庄重的眸和朱唇。
莫名的热从眼底和舌尖灼烫她。她强烈一震,身体像是被什么窜入,止不住哆嗉起来。
“采忧!”她有了反应,江之中惊叫,大掌颤抖地捧著她的双颊。“看著我,采忧!”
于采忧黑瞳缓缓转动,对上他那双泛著水光的鹰眸,空空虚虚的心一下涌入满满的酸涩,并且揪拧成结。眨眨眼睫,泪水得到释放般自眼角迸流,她嘤嘤哭出声。
江之中一句话也没再说,褪去彼此湿透的衣物,以强健炽热的身躯密实地包围她、温暖她冰冷的娇躯。
这一夜,在海滩,除了浪声,并没有多馀语言,江之中拥著她,任她哭累就睡、睡醒又哭,只想透过肌肤相连、体温相融感觉她的存在,直至月落日升……直至星隐天明……
第九章
小飞机的螺旋桨引擎响盖过至亲好友的送行声,机头转向、机尾后摆,缓缓加速、拉高,像只鹰斜冲而上、破云而入,翱翔天际。
于采忧由机舱窗口俯瞰,邢家海岛愈来愈小、愈来愈往后抛,云层间间隔隔里,依稀看得到海岛上的移动物,那似乎是父亲柯茵在对她挥别。
“恩师交代了你什么事?”江之中边熟稔地操纵著飞机,边问她。
于采忧侧首,美眸幽幽地凝视他。
云雾如被刮起的鱼鳞,由他外侧的窗口喷飞过。他专注地驾驶,双眸依旧锐利似苍鹰,直视前方,展开这趟南太平洋的漂泊旅程。
今天是他们下南太平洋的日子。自沙滩那一夜之后,他们仿佛变得心心相印、默契十足,绝口不提她寻短的事,就连之前在巴黎的不愉快、误会……种种事端,都像是被那夜的海浪给卷进不明深处,消逝无影。
他们快快乐乐地在邢家海岛度完了假期。然后,今天清晨,天方亮,江之中已将她的行李、摄影装备搬上飞机。在用完早餐后,便不由分说地带她上飞机,好像他俩就此天南地北相随!
而柯菌在她临上飞机那刻,给了她一句话。
“爸爸说,你我是可以相知相随的伴侣。”她开口回答他问的问题。话里首次称柯函为“爸爸”,因为她记得江之中之所以误会她的原因。
江之中转头,短暂、深情地看她一眼后,注意力导回航线上,沈沈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根据恩师何菌的说法,她很早就已确定自己的身世,但她却不曾对他提及。
于采忧就像早与他心灵相通般,轻易就明白他在问什么。“我想告诉你那天,正好百川上船屋……后来,我想我没要认他,所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且,我从不认为你会为这事误会我……”她打住语气,接下来的事,彼此心里有谱。
“对不起!”江之中灼热的目光望住她。“我爱你,采忧!”
于采忧一楞,双颊倏地染红。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听见他说那三个字。以往,他常常以长篇大论讲情感,几乎没有简洁、明确的方式表达过爱意。此刻,他以具冲力的嗓音告白口,著实令她的心狂跳得难以平缓。
“我太爱你,所以发了疯。”江之中凝视她迷人的赧颜好一会儿,才看著挡风玻璃外的蓝空白云,沈著嗓音继续道:“那晚,一见到你和恩师相拥,我真疯了,心想,你还是你,我俩的情爱没你要的名利、地位重要,冲动之下,我便离你而去……”
于采忧的心一阵阵抽紧,道:“好久以前……我就不认为名利……比你重要……”她的嗓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江之中探手模模她的颊畔。其实,早在知道她的成长历程后,他对她追求名利、地位的积极心态,已没那么反感。他知道,她不过是在寻求一种被重视的认同,她跟那些沦丧心灵於名利洪流的人们是不同的……
“你知道……但你还是误会我……”她委屈极了。
“我被醋意激疯了,要是你早告诉我恩师跟你的关系,我一定不会这样……甚至差点失去你.”他沈痛地叹口长气。
于采忧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不想再这样!我要你只爱*于采忧*,不管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的成长、她的背景、她的身世,不管你是否知道了她的全部,我要你只爱*于采忧*,一个只想跟你漂泊过生活的于采忧,我们可不可以别理那么多事……只爱彼此……”眸光闪出泪。
遇上他、爱上他,她知道爱情变成她的全部,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事了,只清楚,有爱、有他、和他相随,她便存在;若没,她便消逝!
江之中浑身一震,强烈的暖流袭向他的心。他猛地将她拉至身旁,深深吻住她,在她唇里喃言、宣誓:“只爱彼此,*你在哪儿漂泊,我就在哪儿*,我爱你……”他引用她讲过的话,将她揽在胸前,两人脸颊相贴触,望著窗前不断漫开的云雾,仿佛已相知相随地开启人生漂泊的日子。
久久,外头云层变厚、变暗,似乎有雷暴,机身开始颠颠簸簸如牛车走在石路般,接著一道光闪在机头,银丝般的雨急急飞掠著。
江之中盯著乱跳的仪表板,神色僵凝,双手紧抓驾驶杆。“采忧!你听著,机舱后有救生衣和降落伞,你先穿上!我得降低飞行高度……”看著机头冒了烟,他随即迅速地推拉著操纵杆。
情况很紧急,于采忧竭力保持冷静,照他的话,取饼救生衣和降落伞时,她发现不管是救生衣还是降落伞,都只有一件——
“之中……”她惊叫,一道闪电从机头劈过。
“穿上!”江之中硬声命令。同时拉起驾驶杆,千钧一发躲过闪电,但机尾却拖出一条粗黑长烟。
“只有一件……你用降落伞……”
“两种你都用上!”江之中不给她讨价还价,大吼地打断她焦急的嗓音。“不用留任何逃生工具给我!”他江之中命硬,什么险恶都威胁不了他,这种关头,他担心的是她!
不知是被他的吼声吓到,还是怎样,她突然哭了起来,双手抱著降落伞与救生衣,”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