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她低喃着,双手开始掘着积在身边的白雪……
“你为什么不跟紧我的脚步?”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腿几乎要麻痹时,邢少溥略带怒意的嗓音急急地传来。“你存心找碴吗?”他从一棵冷杉后方绕出来,走到她面前,垂眸瞧着已矮了一大截的她。
她盯着他,心中猛然蹿过热流,仿佛潜意识里在为自己将月兑困而庆幸,但似乎又没这般单纯,那是种无法厘清的复杂感觉……
邢少溥瞥了眼她后方被遗弃的雪鞋。“你找死吗?”他气得冲口而出,同时攀断一根粗实的树枝,然后敏捷地挖松环住她双腿的厚雪。
“我从没想过让自己这么狼狈。”见着他额鬓已因劳动而沁汗,她突然开口解释,“我得跟上你的脚步,它让我行动不方便!”她看向他的雪鞋,淡淡地陈述,却是她首度对他的好语气。
邢少溥抿着唇,冷冷扫了她一眼,不作响应,径自手边工作。半晌,他技巧性地将她拖离雪中,熟悉地往安全地带移,让她坐在一棵已被锯掉的树木上,并且以硬实的男性拳头捶打她的双腿。
“啊--”她大叫一声。
“还有知觉……”他低喃,语气中有着不着痕迹的心安。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雕有狼形图纹的随身酒瓶,旋开瓶盖,他命令她:“喝下去!”
浓烈的酒气呛入鼻腔,惹得舒皓宁不舒服地转头。“拿走!”她叫道。她恨这种强势的味道!这味道总是能迷乱她、攻陷她的自我防卫,她讨厌这个味道,还有那种灼痛她身体的呛辣酒液,所以,她绝不再喝它!
“拿走!”她挥手挡开。
邢少溥不悦地挑眉:“你要我喂你?”说着,他随即以唇就瓶口灌入酒汁,并迅速堵住她的唇,强迫她喝下烈酒暖身。
她摇着脑袋瓜,剧烈抵抗,但狡猾的邢少溥则捏住她的鼻子,让急需空气的她,不由自主地吞咽下所有的酒液。而后又狠狠地深吻她一记,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她那诱人的红唇。
她呛咳着,眸中有着忿忿的光点。邢少溥不予理会,从容地将酒瓶收妥,取回被她丢在树干边的雪鞋,重新固定在她的鞋底,然后拉她起身,继续林间寻兔的行程。
这次他放慢步伐,始终牵着她,直往山林深处走。
针叶林区的深处,树木的色泽因气候而黯沉,放眼所及全是枯瘦的树干。阳光和暖,雪地闪亮。但树枝上针似的叶子显得灰蓝,并不是生机勃勃的青绿。他们走了很久,就是不见任何动物留在雪地的足迹,天地间,充满安宁,似乎只存有他们两人。
“我们分头找吧!”她停下步伐,仰着微微酡红的小脸看他。这里的景致天然迷人,有种陌生的神秘,使她幻想并错觉两人是对在雪地密林幽会的浪漫情侣。她想,他们还是分开走……
“你知道打哪儿找吗?”他眯着眼质问,“还是你又想找碴?!”俊颜闪过厉色,他握紧她的手,硬是拖着她滑下一个小坡坎。
她来不及反击,身子便随着他的拉力而行,脚步紊乱地下了坡坎,又转入小小隆起的雪堆后方,沿着积雪较薄的小径一路疾行。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奇特、温暖的地方--
“克劳斯没出门,你最好少惹事,”他在一根大枯木前停住步伐,“我的山头不是‘乱葬岗’,你别在这儿寻死!”他恶声恶气警告着。
他老是揪住同个问题--她的“不知雪鞋功能”在他看来就是惹事找死!她赌气地冲口:“要我不惹事,就别带我出来,何必死活挂口!”
她的反驳让他闷不住火,戴着皮革手套的双手粗鲁地托在她两颊,不高兴的嗓音冲向她耳畔:“这时候你还要逞口舌之快!”盯着她娇美的容颜,他着实后悔带她上山林。因为事情有了变化,一股莫名的焦躁揪着心口,他隐隐觉得有场危机正在逼近……才这么想--
山头突然砰地巨响,隆隆声接着传遍整座山脉。
他们同时愣住,前一秒钟的赌气、争执已被拋开。他一把抱起她,翻越枯木,弯着腰,将她围在健壮温暖的胸怀与枯木之间。
“怎么回事?”她不解地喃问,明显感到大地在震动。
邢少溥眼神一凛:“听着,”他强势地交代,“发生雪崩了。这里安全,你待着,不准离开,我回俱乐部看看!”限制她后,他没多停留,利落一跃,踩上枯木,消失在另一端。
闻言,她急切地起身,攀伏着枯木,定睛朝小径张望,他的身影已模糊、湮灭于袅袅白雾中。
“邢少溥!”她惊叫出声。换来的全是冰雪在远处奔流的彻天声响,仿佛群山正哀鸣,万兽正凄厉咆哮。她有些恐慌,掩住双耳,闭紧瞳眸,旋身藏回枯木后,不想目睹任何吞噬的场面。
久久……也或许是转瞬之间而已,山林重归平和,空气像是凝结的冰,凛冽、无波动。此时,她睁开眼睛,眨了眨,发现前方景色尽是水气氤氲的湖泊。湖面冒着烟,显然是池温泉。几只棕灰色野兔,就伏缩在岸石缝隙,贪婪地享受温暖。
其实这一带奇特的地貌,是邢氏山林最安全的户外避难处。山中的小动物喜欢在这儿栖息,邢少溥就是知晓这点,才将她安置于此。
她愣了,秋水似的瞳眸轻瞟,细腻有型的双眉微蹙,真的困惑了。原来,他早知这是野兔藏匿地吧?!既是这样,为何要带着她在滑雪场与林区,浪费时间、无头绪地大搜寻?他就是这么执意……甚至是“故意”地要惩罚她?
心中突然一阵酸涩,胸口闷闷重重的,恍若压了随雪崩而来的石块般,难以舒畅。她一咬唇,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她不愿在这儿等待!
起身,费劲地越过大枯木,依着脑中残留的印象顺着山径和坡坡坎坎,走进树木交错的远方。
离开温泉处,空气越来越浑浊。舒皓宁并不清楚自己是否走对了方向,只是一个劲儿朝灰扑扑的山头走,因为那是滑雪场所在地。她左拐右弯,直到鼻端嗅到清晰的血腥味,心儿失律地猛跳,她倏地紧张起来,穿著不方便的雪鞋急跑,然后,在微微隆斑的雪丘旁蹲伏。
“是你吗?邢少溥!”她拉住一只露在雪丘边缘外的男性皮革手套,“邢少溥!”她低叫,嗓音中隐含着焦怒。她奋力拨开覆盖的白雪。
“谁……让你离开?”邢少溥气弱但沈冷坚定的嗓音骤然进出。没两秒,他仰坐起来,上半身的白雪自动滑落。“谁准你离开?”他擒住她的双手,生气地逼问着,雪层不稳定,任何时候都可能再崩滑,他算是幸运,没被深埋。这女人违逆他的命令、告诫,真想找死?还是……她想趁此逃离?
“我只是不想等待,没有别的意思!”她望进他漆黑的厉眸,轻描淡写地说。
邢少溥抿紧唇,半眯星目,审视她的神情,半晌才开口:“这种时刻,你该等待的!”他放开她的双手,不再阻止她拨雪。
没多久,他的两条长腿重现天日。“天!”她惊叫。只见狰狞、可怕的捕兽器,竟硬生生地夹在他的右小腿,锯齿利牙般的铁器宛如嵌陷在他骨头里,伤口血流不止,染红白雪,也将他黑色裤料渗得深暗。
她的容色顿时苍白,双手没有犹豫地抓上猎具,使力想扳开。
“没用的,”邢少溥咬牙道。“这是捕猎大型猛兽的铁枷,光靠你的力量不可能解开!”他额上冒着冷汗,她的行为加剧他的痛苦,但他没发怒,也没推开她,只是冷漠地瞅着她,刻意要忽略心底那股因她而起的怪异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