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沉沉地走进浴室,看到镜中出现的面容,正要刷牙的动作顿住,怔怔地着著那个极度陌生的自己。
她该有一头及肩鬈发,自然的挑染和柔软的大波浪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她总是呈现最完美的一面,不论是气质高雅的淡妆或是艳光四射的晚宴妆,都是如此适合她,不会让人觉得过分雕琢,只会惊艳于她相得益彰的美。
她的眼神该是妩媚中带著自信的,她的唇该是红润粉女敕的,她曾是广告业界能力与美貌兼具的知名人物——但如今出现镜中的却是一个瘦得像骷髅的邋遢女人,两眼无神、脸色死白以及不忍卒睹的凹陷黑眼圈,连她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她下意识地抚著脸,镜中那个惨不忍睹的女人也做出相同动作,宋千容不禁苦笑。谁料得到?一段仅仅半年的感情竟会将她摧毁得如此彻底,他伤的不仅只是她的心,连带将她所拥有的一切也全数剥夺,她的名声、她的领域,都没了。
她把长发削去,将合身剪裁的套装和高跟鞋全都抛去,希望能找到另一个自己,但除了把自己弄得更悲惨,她还是什么都我不到……
眼眶一热,她蓦然低头刷牙,不忍再看。感觉酸疼的肌肉被刷牙的举止牵动,这种微微的痛楚反而让她心安。
这两天的劳动害她饱受摧残,累到什么都吃不下,偏偏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她依然难以成眠,体力和精神就快无法负荷。但尽避四肢重得像铅,她还是要去花圃,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说不定等那片松叶牡丹真的被她种出来,或许就可以让她顿悟出些什么。
她洗完脸,又看了镜中陌生的自己一眼,用力咬唇,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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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岳骥缓步朝他的抽烟专区走去,心情因为礼拜一的到来好得不得了。
他不用再忙得要死还得拨出时间教客人做什么香皂,也可以像平常一样早上、下午各来这里抽根烟。
要是她发现他一天不只来一次,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汪岳骥挑起一眉,轻快地吹起口哨。
周末为了支援DIY工坊,他只有在下午时间才有办法偷闲一下。每次他一来,她都头也不抬地认真搜寻地上的野草,那明明全身绷紧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都让他忍俊不禁。
他看得出来她已经快到极限了,要是他过来的次数再增加,她应该很快就会受不了了。他在等,等她什么时候会失去耐性,就算她绝不可能做出跳到他面前狠狠骂他一顿的行为,至少也会主动来跟他说话。
嘿,他好期待呀!汪岳骥噙笑走下山坡,一如以往,最先看到的是一抹蓝,那是她常罩在T恤外的长袖衬衫,在什么都还没长出来的泥地里是唯一的颜色。
但只一瞬汪岳骥立刻察觉到不对——她整个人倒卧地上!
他脸色大变,飞快奔到她身边,看到脸色潮红的她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即刻弯身将她抱回藤蔓架下,把她的帽子、手套和衬衫月兑掉,让她平躺在地。
“该死的你,蠢,蠢到极点……”他不住喃骂,手上未停地用她水壶里的水将衬衫弄湿,从她烫得吓人的脸开始擦起,顾不得礼貌,连颈胸处都被他拉开领子探进去擦。
“听得到我吗?”昏迷的她完全没反应,汪岳骥的脸色更难看了,倒水把衬衫弄得更湿,一遍又一遍帮她擦拭散热。
都几岁了,还不会留心自己的状况!中暑一定有征兆,觉得不舒服就停手啊!有人逼她吗?有人不准她休息吗?又不是被恶雇主强迫做苦工,她是种著玩的,干么那么拚命?
如果他像前两天一样下午才来,她岂不是就活生生被这样晒死?!
“哦,妈的,笨,可恶,可恶……”他不禁又开始喃骂,要是不用这种方式发泄一些怒意,他会气到忍不住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他一手继续帮她擦拭,一手掏出手机。
“阿健,帮我发车,开到西边侧门接我,带些冰块和冷水,有人晕倒了,快!”
收回手机后,他用湿衬衫又将她的头脸身体擦了一遍,然后把衬衫抖开覆住她,不让她再晒到太阳,才抱起她快步离开架下,朝侧门的方向奔去。
环住她的臂膀收得死紧,仿佛这样就可以确保她平安无事。
“给我醒来,别以为一直睡著就没事,你绝对要给我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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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里,汪岳骥坐在椅上,看著躺在床上的她。
她的唇因缺水而发白乾涸,原本乾烫发热的肌肤现在已退得只剩一些淡淡的余红,那是她苍白脸庞上唯一的颜色。
医院急诊室里一直是忙碌的,她却是静止的,从头到尾她都没醒来过,连呼吸都那么轻,要不是护士小姐再三保证她已经没事,他真的会克制不住想把她唤醒。
医生说,她会昏倒的主因是营养不良,昏倒后曝晒在太阳下造成中暑,幸好发现得早,只是有点月兑水,状况不严重,等她打完点滴就可以离开,回去后要多吃点东西,好好调养。
看到她手上正在打的点滴,汪岳骥双拳紧握、拚命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能做到继续安静地坐在椅上,而不是站起来对天咆哮——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在他的庄园里饿肚子!
天杀的她,好婶煮的东西色香味俱全,冰箱里的水果、点心也都可以随便取用,她干么不吃?这几天还一直在弄她的花圃,从早到晚都待在田里,她哪有那种体力?难怪会晕倒!
此时原本睡得安稳的宋千容开始辗转,眉头蹙得好紧,沙哑的呓语声几不可闻。“……水……”
汪岳骥赶紧俯身上前,发现她仍陷在半昏睡状态,他只好依照护士的吩咐,用沾湿的棉花轻触她的嘴唇,不敢贸然喂她喝水。
昏沈巾的宋千容一接触到湿意,立刻本能地吸吮著,汪岳骥再次沾湿棉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沾著她的唇,直到她满足了,平静下来又渐渐沉入睡梦。
一抹水渍滑下她的唇畔,汪岳骥伸手轻柔抹去,手还来不及收回,她一侧头,将脸靠在他的掌心,轻轻地来回摩挲。
看到她的眼睫在微微颤动,汪岳骥的呼吸都停了。该死的,要是她正好在这时候醒来,他跳到河里都洗不清!
他想收手,但才一动,她的手就覆上他的,扣住他的指节,不让他离开。
“别……”她逸出一声近乎啜泣的低喃,垂覆的眼睫下似有泪光在闪烁。
汪岳骥的心被她的表情紧紧揪扯住,无法挪开视线,他翻转手掌,她的手立刻慌乱地攀覆上来,他顺势迎上,和她十指交握。她像找到了失落的宝物似地,紧紧握著他,蹙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唇畔浮现了一抹满足的微笑。
那抹笑淡淡的,却深深地震撼了他,触电般的感觉从指尖直接窜进了心,颤得汪岳骥浑身发烫,一股强烈的意念轰然打中脑门——
他要她!
不管她再怎么筑起冷漠的墙,他就是要她!他要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里,要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要知道她眼中的伤痛是否与男人有关——他另一只空置的手用力握拳——要是真的有这个混蛋存在,他绝对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宋千容原本缠握住他的手开始蠢动,像要握紧他,却又像要放开他。汪岳骥不管,反而更加坚定地回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