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刊登的彩色照片,虽然无法真切看清楚余柔珊的面貌,但是,却是与他脑海中记忆爱人神似。
那眉眼间的顾盼生姿,一直以来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影像;没有她的倩影存在,在实为奴隶营的苦牢里,他不可能挨过来的。
他在将整篇报道读完,便径自将照片撕下放入仅有的行囊中,恨不得背上在此时生出双翼,一路飞回台湾去。
她是否还记得他?这个形同青梅竹马的爱人,他们深爱着对方,成为彼此的第一个人。
虽然分手之际,是以泪水咒骂交织而成的场面,但是在他们的心里都只认定对方一人。
爱在言语行动间蔓延,这是毋庸置疑的。
※※※
余嘉琛在澳洲工作的牧场连线上网收取多日未收的新邮件,几乎要挤爆的电子信箱里,传来弟弟已为人父的好消息;继而看到了这则令他震惊的新闻——名门娇娇女暗藏私生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直以来,他对家人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该是结束的时候。
他不能把自己的痛苦不断加诸在亲人身上,令他们跟着受苦。
这些日子他们都没能为长辈分忧解劳,靠的只有柔珊,难为她一个人要多扛下三个人承欢膝下的责任。
她虽然总是笑脸迎人,但是面对家族中尖酸苛刻的话语,再加上工作上的流言蜚语,可想而知她的压力有多么重。
然而,她却从未有过任何的抱怨,让真正该负起责任的他们逍遥自在。
想他还比她年长,真是忝为人兄。
如同当初只提着一只帆布袋离家,至今他仍是只有这个行囊。
现在的他,身上穿的一条牛仔裤早已洗白了,完全看不出来他曾经是主导过一家资金超越百亿的集团,他和牧场里的工人并无不同。
如今,他不能再漠视自己的责任,不再有任何迟疑,他向牧场主人辞职,领得工作所得便离去。
如同当初只提着一只帆布袋离家,他仍是只有这个行囊。
当初离家时身上没带任何信用卡,连存款也没带。虽然只要一通电话便能得到所有的金援,但他不想窝囊的求援。
一切靠自己是他出门在外所学到的课题,在未来的人生路还是要执行下去。
想着,他背起了行囊,向回家之路前进。
第五章
回家之路原本该是相当的平顺,走得这么辛苦还是头一遭,余柔珊说什么也不想经历第二回。
她从来不知道,身为记者还得要有赛车手的实力,瞧他们在街上飞车竞技,无视于自身及路人安危,令她捏了把冷汗。
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甘爱车被刮伤的赵叔跟这群记者扛上了。他精心策划行动,让她一车转过一车,终于在换过五辆车后,甩掉了如苍蝇般无所不在的跟监。
待她进入这间寓所时,她就像是只剩下一口气,整个人虚软不已。
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她抛开所有的束缚,一头栽入沙发中,并将双脚架高,松弛紧绷多时的身体。
她不知道台湾是真的有那么多人渴望知道她的隐私,还是这种新闻真可以让人有利可图?
这真是天外飞来的无妄之灾,她无端地成了台湾家喻户晓的名女人。
而今天惟一的好消息,便是远在法国的外公和舅舅、舅妈上街购物去了,也为她多挣得一天的时间。
自嘉安的语气听来,他似乎想效法哈利波特,骑着竹扫帚回来将顾学维碎尸万段。
但无论如何,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她不希望让人再有扒粪的话题。管他写得多精彩,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
她躲到嘉琛的房子来,迟早都会让人知道的,不过,这栋大楼的保全人员口风很紧,只要她不点灯,起码还可以在这里得到一夜清静。
但是没有灯光,让余柔珊有种自己是梁上君子的错觉。
才想着,门铃便吓人地响了起来。
余柔珊呆愣一下,自己是从停车场一路走上楼来的,虽然是擅自闯入大哥的屋子,但驻守大楼的保全人员识得她,应该不会来打扰才是。
那在门外的又是何人?
她瞪着伸手不见五指的这一片黑暗,考虑着是否该去应门,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避难避到这儿来。
然而门外的人似乎很肯定屋里有人,不死心地猛按着电铃不放,门铃的声音交叠的响起,令人头皮发麻,在这种骚扰下是不可能得到休息的。
迫于无奈,余柔珊勉为其难地模黑起身,小心谨慎地凑上前看着门上的猫眼。
这一看,着实令她大吃一惊。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头。”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顾学维扯开嗓门在门外大喊着。
如果可以,余柔珊是绝对不会开门的,但是不开门让他在外头再多站个几分钟,她的行踪便要曝光了。
解除几道锁,在大门拉开的一瞬间,她的手有如白蛇出洞被迅速地缠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入黑暗的屋内。
彼学维转身找寻电灯的开关处。
“别开灯。”余柔珊喝止他的意图。“拜你所赐,现在我们都成了见光死。”
她的语中之意诸多抱怨,但顾学维并不生气,这的确是他一手造成。
在黑暗中只听见她喘息的声音,和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别有一番挑逗的情趣,这并非她的本意,且她也没有发现到。
他庆幸有黑暗的掩饰,让他在瞬间勃发的身体反应不为她所察觉。他所交往过的女子中,从没有人有这种迅速激起他的能力,没想到只是听到她的声音而已,便让他浑身燥热难耐。
“若你是要对不当的言论而向我道歉,我心领了,只要你别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让这件事就这么趋于平静,而后落幕;我会奉上‘惠我良多’的巨额,让你扛回美国去。”余柔珊只想尽快将这个瘟神送出门去。
“我不是故意的。”顾学维辩解道。
“当然,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是故意的,学会说写也不是故意的。”她的语气充满火药味。
这才是他所熟知的余柔珊,顾学维欣慰地笑了。
“既然你要说的都说完,请你挪动尊脚走出去,别再陷我于水火之中。”
嘴巴上是这么说,余柔珊没有胆量大开门户,谁晓得外头是不是已经挤满了记者,就等着将他们逮个正着。
“我不知道你没有回去找孩子的父亲。”顾学维淡然的语气像是在责怪。
闻言,余柔珊伸手抚着左腕的镯子,颤抖的双手显现出她情绪的激动。他的出现对她的影响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他为何又要旧事重提,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当两人热情不在,使该一拍两散。
“你在乎吗?”在余柔珊察觉之前,这句话已月兑口而出。
“孩子的父亲吗?”顾学维摇了摇头,“当然不。”
那断然的语气令余柔珊心头陡升一阵刺痛,微闭上星眸不愿看他,他的态度早在六年前便已清楚的表态,她不该存有非分之想。
“我是指那个孩子。你可有想过他?”
两人的恩怨早已种下,余柔珊并不期望他会有任何的改变,但是那孩子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我没有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宽大情怀。”这一句话道尽他的心迹。
他这种洒月兑是余柔珊倾尽所有也学不来的,否则她不会让锁心镯套牢了而拔不掉。
“既然话不投机,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和精力,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这儿不欢迎你。”余柔珊直截了当的下起逐客令。
彼学维置若罔闻,在黑暗中惟一的好处是不必将言语当真,装傻便能将所有的尴尬打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