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有人在看。”平芯红难为情地想甩开他的箝制,无奈她的力气总是比不过他而无法占到上风。
“我们不是夫妻吗?这等亲密行为是天经地义,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此时就算是砍了他的手,他也不愿放开她。
她娇小柔软的身子和他十分契合,好似她就是他失落的另一半,而且在微风轻拂下,她身上自然的香味带给他一种沁心凉爽的感觉,有着水的清凉与青草的舒爽,将所有的抑郁一扫而空。
此时若没有旁观者在场,他真想拉着她一块躺下,在流水的波动中,一起观赏天上浮云变幻成千奇百怪的形状,一同倾听浪涛击岸的声音,畅谈一日发生的趣事、伤心事,分享彼此的看法。
真是奇怪,申叔华倍感不解,为何再一次和她相处,会有与以往天壤之别的心情?她仍是她,那个他心不甘、情不愿娶进门的妻子,有可能谋害亲夫的蛇蝎女;但是他却管不住心思,一个劲地为她倾心,这太不像他。
和他相反的反应,平芯红的背脊骨挺得笔直,似乎只要轻轻地一碰便会断成数截,排斥的态度明显得很。难道她真是如此不愿与他亲近,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肌肤相亲,便会要了她的命吗?他暗中自问着。
“你可以再放松些。今天出游的目的是为玩乐,而非对你严刑拷打,何不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机会,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不是吗?”申叔华想用言语放松她的戒心。
他的立意虽好,可惜成效不彰,平芯红不但没能放松,反而绷得更紧。她已经不再顾及他的颜面,一个劲地只想月兑离他的势力范围,将手掌贴在他的胸口不住地、使劲地推。
“我宁可将时间花在商号里,看着那些帐簿就是我的玩乐。”她喃喃自语般地说。
申叔华不禁失笑。即使在他改头换面后的现在,他可也没把工作当消遣的习惯,是他们过去的交恶令她含恨至今,以至于连与他共游都不乐意?还是她的本性使然,她就是这么一本正经的人?
他敢以申字号所有的财产为赌注,肯定是后者作祟。
“这不是个好机会吗?你可以开始学着放手,将商务交给别人打理,回到家中当你的贤妻良母。”他试探性地问。“交给谁?你吗?”平芯红欣然地说:“若你有兴趣掌管,不必我学着放手,现在就可以将所有的事务交还给你。”她毫不恋栈的态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想过她竟不推诿拖延,好取得缓冲时间要求补偿,或是将她亏空的帐目补足。她的态度坦荡磊落,实在不像是个包藏祸心之徒。
“倒不必说风就是雨,这事急不得,得按部就班慢慢来,不论我是否是申家正统的继承人,也得小心行事。难道你不怕庞大的家业被我毁于一旦,造成老小三代流落街头?何况你将家业交给了我,你又要做什么?”申叔华急忙撇清,他的言词听在外人耳中不啻是乞丐赶庙公,即使他是正牌的申叔华也难看。
平芯红寓意深长地笑了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事在人为,总是找得到事做的。”这一点她并不担心。
想起她与球儿早先的对话,他不禁怀疑起她的打算是否与离开申家有关。
“你不能离开我,说什么你都是我的结发妻子,荣辱福祸、休戚与共,而且我尚未、我尚未……”他原先是想以记忆尚未恢复为借口,但是越说越心虚,到最后根本说不下去。
她并不了解内情,只以为他对留在申府仍有疑虑。“这点你不该有任何怀疑才是,有了公公与婆婆的确认,你的身份是毋庸置疑,任何人、事、物皆无法动摇半分。”
“可你仍是我的妻,该是不离不弃的。”申叔华极力说服她打消去意,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身为媳妇、身为人母,从未让平芯红难受过,但是身为他的妻却让她吃足了苦头。伤心难过事小,被他糟蹋得这一辈子自尊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无奈大于悲哀,而哀莫大于心死,她早就不寄希望于他身上,在生活中找出一条自在的守则令自己的日子过得充实,就不会想到所失去的夫妻情爱。
“妻子如衣服,见旧就该换。”平芯红平静地回以十个字。
听在外人耳中或许不能明了她的语意,还会以为她怎么会这么娴淑,容许丈夫的荒唐;但是他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因为这十个字还是出自他的口中。但当初的目的是为了伤害她,表明她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在他的心里不占一席之地。
怎地过了这些年,她还忘不了他过去说过的荒唐话和做过的荒唐事,现在再掀出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该是他回家来兴师问罪的,不是吗?
她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无法反驳。凭他现在手边所掌握的,不能肯定她就是当年的凶手,一手主导他的消失。
但是回家不过短短数日,他的想法已经不似当时的忿忿不平;定下心来,他有补偿她的冲动,以及他新发现的倾心爱慕。
***
“元禄,怎么不去和你爹爹坐在一块儿呢?”吕慕星牵着申元禄的小手问道。
这孩子打从他们一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后,便和其它几人相处融洽,没有丝毫生分,惟独对他的老爹申叔华,自始至今他们从未单独相处过。他总以老成的眼神观察着,时时保护着他的母亲,这等作为不似一个娃儿该有。
“他是坏人,他害娘哭。”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已经如此为父亲定位。
“你看到了吗?”吕慕星兴致勃勃地追问,得到孩子点头回答,她忙又打破砂锅问到底,“亲眼看到的?”
申元禄停顿迟疑了一会儿,才重重点了点小脑袋瓜子。“娘她睡着了还会掉眼泪,问她她也不说为什么,球儿说是爹爹的错。”
吕慕星伸指点了点申元禄的额头。“她说的你就信?”
“她从来就不会骗人,更不会骗我。”申元禄说得肯定。
“那你呢?你也会说谎骗人吗?”吕慕星故意在语气中掺杂了些许的质疑,意在试探这孩子的本性。
申元禄的眼神中燃起了愤怒之火。“当然不会。说谎是不孝的行为,娘她会伤心难过的。”
她真想让申叔华听听这孩子的话,看他是否会汗颜。怎地他这棵歹竹还能出这一个好笋,在她看来另外一只由他所出的小犬就没这么优秀了,十足十是她记忆中那个跋扈嚣张的小痞子,完全是申叔华的缩小版。
相形之下眼前的申元禄就像是个圣人,而她对这种人是最没辙的,和这种人说话挺累人,往往不到半句便夹杂着各家思想。
如果元禄是个大人,她才不理他,转头走人省得自己头昏眼花,脑袋成了浆糊;可是他是个一丁点大的孩子,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他不累,听的人会宁愿听雷鸣还来得轻松自在。
“听好了,元禄。”她目光专注地盯住申元禄。“小孩子不该管大人的事,而是该尽情地调皮捣蛋,在讨厌的人身上作怪让他出糗,把青蛙放在别人的床上吓坏他们。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伎俩,真正的高手应该自己动脑想出恶作剧的手段,还得是绝无仅有才算高段。”
申元禄蹙紧了眉,那模样和他的娘亲如出一辙。“娘说万事莫如读书急。”
吕慕星受不了地大翻白眼。“那些书都已经存在了几百年,要读也不急于一时半刻,我也没说你不要读,只是要你拨出一些时间,好好地过你的生活,没必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