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打扰了。”面对史妈,万家香有些忐忑不安。
“一点都不打扰。来,外面冷,快进来吧。”史妈说着,轻拉了她的手腕一下催她进门。
史妈的亲切和蔼并没有让万家香感到安心,反倒更难受了。如果史妈知道她这个离过婚的单亲妈妈,现在正与他们优秀又引以为傲的长子交往,还笑得出来吗?
进到屋里,茉里早己挨在总是不苟言笑的史爸身边,在这个家里,她自在得不像是客人。
万家香真羡慕女儿,小孩子就是天真傻气,一点儿多余的想法都没有。
“伯父,新年快乐。”她怯怯的向史爸问安。
史爸看着她,轻轻点头,“新年快乐。”
比起总是笑脸迎人的史妈,万家香觉得史爸更让她害怕,他脸上不太有表情,但眼神却深沉锐利,让人模不透他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让他给看穿了。
史怀仁有时也会有这种高深莫测的神情,但大部分的时间,他是像史妈多一些。
“坐啊,家香,别拘束,当是自己家吧。”史妈说。
“是啊,”史怀智涯过来,将她往沙发上一按,笑着说:“当是自己家吧。”
万家香尴尬的坐下,有点笑不出来。
“家香,要不要喝碗桂圆酒酿?”史妈笑问,“我还放了长黑枣,这种天气喝最暖身子了。”
“嗯,麻烦您了。”
史妈一笑,立刻去盛了碗还冒着热气的桂圆酒酿出来,递到她手里,模到她的手时,史妈微怔,“哎呀,你的手真冰,平时不吃补吧?”
万家香笑了笑,“没那个习惯。”
吃补?她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补”是什么呢。
案亲是个大男人,根本不进厨房,她又是独自生下小鸟,当然也没人帮她坐月子补身。陈老师虽着重食补,却也就是在日常饮食中摄取足够的营养,药膳类的汤汤水水,她从没喝过。
“家香姊,我妈最会炖药膳了,不管你是哪里冷,她都有办法补到你全身暖呼呼。”史怀智打趣的说。
听到怀智这些话,万家香敏感的察觉到有种奇怪又不寻常的氛围,她下意识的瞄了史怀仁一眼,却只见他高深莫测的笑着。
“家香,你爸爸的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史妈笑问。
“都差不多了。”
“有什么需要我们家怀仁帮忙的,千万别客气,尽避差使他。”
万家香倏地沉默,尴尬一笑。
史妈不知道怀仁正跟她交往,甚至还想当现成老爸吧?要是她知道,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吗?
“话说回来,小鸟不只找回外公,还多了一个外婆呢。”史妈转头,看着正窝在史爸身边研究史爸手上那本浮世绘画册的小人儿。
茉里抬起脸,笑答,“对啊,呵。”
“那……小鸟呀……”史妈笑视着她,试探地问:“你想不想有爷爷女乃女乃?”
“我有啊。”茉里天真地说,“我有史爷爷跟史女乃女乃啊。”
史妈慈爱的一笑,“史女乃女乃是说……真的爷爷跟女乃女乃。”
“蛤?”茉里微怔,“爷爷女乃女乃有假的吗?”
她的话逗笑了大家,但万家香却完全笑不出来。
史妈这话问得实在奇怪,什么叫“真的爷爷女乃女乃”?’思忖着,她狐疑又不安的看着史妈。
“小鸟,”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史爸揽着茉里的肩开口,“史女乃女乃是说,如果叔叔变成你爸爸,那我跟史女乃女乃就变成你真正的爷爷跟女乃女乃了,你说好吗?”
闻言,万家香陡地一震,惊疑的看着史爸,可她还没反应过来,茉里己迫不及待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好好好!好啊!”她连说了三个好,感觉还不足以表达她的兴奋跟喜悦。
万家香唇片蠢动,明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惶惑不安的看着史家一家人,他们都对着她笑。
“家香,”史妈温柔的看着她,“你们的事,怀仁都跟我们说了。”
“什么?!”他居然……吼,她明明要他什么都先别提的。
“是啊一家香姊,老哥他一五一十的都招了。”史屡智咧嘴笑道,“在我们史家,是没有秘密这种东西的。”
万家香转头看着坐在一旁若没事人般从容悠哉的史怀仁,眼底有一丝慎怪。
“家香,你不必担心。”史妈明白她心里的顾虑,“我们一点都不反对你跟怀仁的事。”
“伯母,我……”她觉得好惭愧,他们真的不怪她拐走他们的儿子?真的不介意当现成的爷爷女乃女乃?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呀。
“家香,”史爸抢在史妈之前开了口,“你搬到幸福里己经两三年了,我们非常清楚你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说着,他看向身边的茉里,眼底盈满怜爱,接着,他那总是锐利的目光变得柔和,直直的望着情绪有点激动的万家香。“我们家的人都很喜欢你跟小鸟,若你愿意的话,成为我们的家人吧。”
“伯父?”万家香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
“哎呀,别哭、别哭,大过年的……”史妈连忙抽了面纸涯过来,端起她的脸,温柔的帮她拭泪。
史妈那温暖的手、慈爱的眼神,让万家香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紧绷到极点的情绪在此刻完全松懈,一直缠着她不放的忧虑也己不见纵影。
曾经她怨过老天让她从小缺乏母爱,也得不到父亲关爱的眼神,袖让她遇人不淑,吃了很多苦。但现在,她慢慢发现老天其实恃她不薄,她想要的、缺少的,老天一点一点慢慢的给了她,满足了她。
她放弃的爱情、失去的亲情、她的自信心……这些曾消失的,如今都回来了。
“谢谢……谢谢……”对于这些愿意接受她、爱她的人,她唯一能说的就只有谢谢了。
“家香姊,太好了!”史怀智受她的情绪感染,也红了眼眶。
茉里不解的看看她及母亲,“丸子老师跟妈咪为什么要哭?”
“小鸟,这叫喜极而泣。”史爸说着的同时,对万家香露出温暖的微笑。
万家香感激的回望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年后,万家香的父亲万景舟跟小南阿姨结婚了,陈老师及史怀仁一家四口都是座上宾。
虽是长辈的婚礼,但藉着这次机会,两家的家长也碰了头,对双方子女的交往及未来有了默契。
茉里手上虽还裹着石膏,但身穿白色小礼服、头戴花圈的她,像个可爱的小仙子般风靡全场。
婚礼过后几日,学校也开学了,生活又回到以往的轨道上。虽然有点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万家香跟史怀仁交往的事情还是在幸福里传开了。
当然,其中有人颇为吃味,但大多数的人却都毫不吝音的给予祝福。
开学后的第四天晚上,史怀仁准时来到陈老师家,准备带着万家香,茉里跟小棉花一起出门散步。他一手拉着茉里的右手,一手握住万家香的左手,而万家香则负责牵住小棉花,三个人一条狗,悠闲的步向公园。
这是一幅万家香一直向往着的家庭画面,当年跟着康启为走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美梦就要成真,未料不只是空欢喜一场,还是一场恶梦。
她想,当年她太年轻了,满心只想着逃走,却忘了审视一个男人的真心。
而如今,她知道自己不会再错看、错过了。
她转头,看着史怀仁,而他也正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没多说什么便知道对方心里的感受。
妈咪,”夹然,茉里像是想起什么的问:“什么是好狗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