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死不惧,唯一难弃的便是荆英。“他竟是为了这样是非不分的武当而不要我的。”她苦笑,只觉得悲凉酸楚。
众人见她神色悲怆,虽不全然明了她话中涵义,却也感染了她的哀伤。
“不会的,我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荆英赶来,正听到她那句话,内心说不出的酸涩。
史绛霄回头看他,因为他的承诺而热泪盈眶。
“玄阳真人”见两人眉来眼去,大声喝道:“荆英,你看清楚,这可是你玉虚师父的灵堂,你竟在这里与妖女谈情说爱,你可对得起你玉虚师父对你的教养?”
“师父。”荆英在“玉虚真人”的灵前跪下,磕头行礼,站起之后,又为“玉虚真人”上香。
“玄阳真人”面上才稍微和缓。“总算你还知道为人徒弟之道。”说着,他解下佩剑。“你玉虚师父惨遭史绛霄杀害,若你真认他是师父,你就亲手为他报仇。”他猜得出荆英与史绛霄交情必非比寻常,故以此作为试探。
荆英双手将剑奉回。“恕徒儿不能从命。师父一向教诲徒儿,持剑者,必要心存仁厚,必要三思而行。于今史姑娘刺杀玉虚师父之事,尚有疑点,徒儿恳请师父审查慎思之后,再作决定。”
“玄阳真人”眉头一拧。“什么时候,由你来教训我了?”
荆英抱拳为礼。“徒儿不敢,只是不愿见师父错杀。”
“玄阳真人”见他态度诚恳,容色稍缓,出手夺了剑回来。“何以见得是师父错杀,而不是史绛霄罪有应得?”
“这事情,徒儿未查不敢定论,只是徒儿愿意相信史姑娘。”荆英据实以告。他是深睿的人,“玉虚真人”何以会想要强暴史绎霄,他目前还不得而知;可是他掌门师父何以如此快速便要斩杀史绛霄,他却是明白的。
因为,名门正派,容不得家丑外扬。
这一点,他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此刻面对他师父,他心头除了沉重之外,还有说不出的难过。
“玄阳真人”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哼了一声。“她根本拿不出半点证据,有什么能信的。”
荆英看着史绛霄,对她一笑。“依徒儿对史姑娘的认识,一句话,便值得信了。”这也是他与她相处,自在畅快的原因。
史绛霄听他这么说,心里霎时窝暖。总不枉,她与他一场相知。
“玄阳真人”则是大骂。“你……你让她迷了心窍。”
一名年长的道人,怕他再说下去,便要惹怒“玄阳真人”,赶紧说道:“英儿,你要错信了她,毁了可是你一世的前途。”
荆英心中已经打定好主意,展了一抹笑,坚定地说道:“荆英宁可错信史绛霄,也不愿错过她。”
众人一听,尽皆抽了一口气,“玄阳真人”勃怒。“孽徒!孽徒!”他一挥剑,横向他的颈子。“今天你是要同她一起死在这里了。”
那一剑横在荆英颈上,他心中蓦然一凉一酸,他知道他掌门师父气了,也急了。
“不要。”史绛霄叫出,转向荆英。“知道了你对我的情意,今日就是死在武当,我也是甘愿。我会把你记在心头,来世与你结作夫妻。”
“不行,你不能死在这里。”荆英对她一笑,忽然唤了她的名。“史绛霄。”
“什么事?”史绛霄一愣。
荆英与她对看。“告诉我,若是假酒你喝吗?”
“不喝。”史绛霄昂然回答。
荆英再问:“若是假话,你说吗?”
“不说。”听荆英这样问,史终霄心头越来越笃定。
荆英一笑,目光环向众人。“若是莫须有的罪,你认吗?”
“不认。”史绛霄一笑,她终于明白了他的用心和他的情意。
“若你自愿就死,那就表示你认了这罪。倘若是你有错,失手误杀玉虚师父,我愿意同你共赴幽冥,为玉虚师父偿命;可是要是你没有错,那就不能认这罪,不能任人宰杀。”
他当着众人面前,要为史绛霄说话,要为史绛霄澄清。
他这么做固然是对史绛霄的情,也是为一腔的义气。什么是公理、什么是正道?他心中自有秤量,为情、为义,他无能反顾。
“孽徒!”“玄阳真人”恼怒不已,剑锋冷贴上他。
荆英单手幻出,扣上“玄阳真人”的手,侧开他的剑势,纵身掠出。
他虽是师出武当,但是荆、云两家都是武林世家,秘答绝招俱是不少,他自幼勤于武学,常有机会接触其间深奥之理,兼以服食过百炼丹药,功夫实已至炉火纯青。
“玄阳真人”一时之间,未想到他会出手,让他这么掠开,脸面尽失,气得已然发抖。“好好。你武功这样高妙,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扬名武林了。”
“师父。”荆英见“玄阳真人”失了颜面,心中歉意油然而生。“玄阳真人”曾尽心教养过他,待他又是甚好,弄到这样地步,他心中比刀割还难受。
“不要叫我!”“玄阳真人”拂袖。
荆英看着他,眼中忽地一热,双膝一跪。“徒儿自幼在‘武当山’长成,与自家父母,聚少离多,全凭师父栽培,才有今日成就。在徒儿心中,‘武当山’已是徒儿的家了。众位师父的恩情,徒儿放在心中,片刻不敢或忘。若有一天,要徒儿为武当人刀山油锅,徒儿绝不推托,只是今日之事,徒儿必须有所抉、有所为,只能辜负诸位师长了。”
他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站了起来。
众人见他说得真诚,心中慨叹无数。“英儿,你要是即时醒悟的话,我们怎么会与你计较。”辈分高的一辈,已然开口。
其他师弟纷纷劝说。“大师兄,跟掌门好好道歉,一切就没事了。”
荆英环视众人,忍下眼中的酸热,朗声说道:“师父、众位师兄弟,请恕荆英负了师门重恩。”他当着众人的面,月兑下一身道袍,向外一扔。“从此之后,‘武当山’再无荆英这人。”
“众位师兄弟,请。”他抱拳为礼,拳一出,格开扣压住史绛霄的道人。剑一挽,挑断史绛霄双手的绳子。
他这动作已经宣布,为了史绛霄,他将与“武当山”为敌。
“玄阳真人”沉声。“给我拿下这两人。”
荆英拉起史绛霄,掠出灵堂。他虽是要与武当为敌,心中对武当仍是有情。是以不愿在灵堂动手,扰乱亡者。
“休想逃!”“玄阳真人”持剑追出,其他的人,面面相觑,略有迟疑。
一来,他们有些动摇,怀疑史绛霄所说的话,或许真的不全为假。
二来,荆英在武当人缘甚好,要他们擒抓他,他们总是难以下手。
不过,眼下这情势,也是不容他们多思,迟疑一会儿后,他们也是追出。
一直为荆英端饭送菜的小道士,眼见情势不对,急中生智,趁着混乱的时候,往马房冲去。他记得史绛霄曾经留下一匹马,一位师见和他说过,那马奔得飞快,说不定,这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荆英和史绛霄被众人团团围住。“玄阳真人”铁了心,要抓拿荆英和史绛霄,因此一出手,便是凌厉的绝招。
其他人虽是敷衍出招,不过人多为胜,荆英和史绛霄一时想要月兑身,确实不容易。
就在这时,传出一匹马的嘶呜。
史绛霄一听,心中大喜,手指放在口中,吹出响声,与马匹互应。
马匹顿时飞跨,奔冲入人群之中,引起人群一阵慌乱。
荆英和史绛霄互看一眼,旋飞上马。史绛霄一扯马辔,双腿夹紧马月复,喝道:“驾!”马如生翅,遁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