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牧原和以庭很有话聊,一大一小笑得开心不已,很快地,东西全吃了干净。他将垃圾整理成一袋,看到她还在吃。
“吃不下就别硬撑。”
被发现了。姜满红停下筷子。其实刚刚她就吃不下了,但为了找事做,她还是小鸡啄米似地吃着。她正要起身收拾,他却接过手上的碗,自然地解决掉它。她一怔,又觉得想哭了。他以前都是这样,食量小的她吃不完的东西,他总会接下。
可恶,到底是怎样啦!为什么他随随便便一个举动,她就情绪失控?都整整一天了,她昨天喝的那些酒早该退了。
“我拿去丢。”见他吃完,她把东西胡乱装进袋子,借口逃离。
看她走进厨房,简牧原吁了口长气。他很想象情人一样呵护她,但她却不许。
“叔叔,我们来看照片好不好?”以庭捧着本大大的相簿靠到他身旁。
简牧原莞尔一笑。白日姊的女儿活泼可爱,一点也不怕生。“好啊,妳要不要坐沙发比较舒服?”
“不要,我跟叔叔一起坐。”她摇摇头。她很喜欢这个叔叔,会陪她聊天,陪她玩,还会把她当小淑女。顿了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我可不可以坐叔叔的大腿?”最近爸爸的大腿都被弟弟抢走了,她都坐不到。
“来吧。”他张开手臂,她立刻开心地窝进他怀里。
那小小软软的感觉,触动了他某种情绪。他曾经,几乎拥有一个孩子……
简牧原心里一抽。他知道流产代表什么,来不及成长的生命被中断,之前的他,只觉得有些难过,却不真实,直到此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他失去了什么。
他存在过,若没发生意外,他会和以庭一样大,会叫他爸爸,他们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但,消失了,在八年前就消失了,他却过了这么久才知道痛……
他紧抿唇,觉得眼眶发热。
“叔叔你看,这张是我帮阿姨拍的喔!”以庭兴奋地介绍。
他把情绪仰下,微笑称赞:“拍得很好喔!”
从厨房走出,姜满红看到这画面,怔了下,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沙发一角坐着。她缩起脚蜷曲环抱着,视线舍不得移开。
她常常会作一个梦,梦里有他,还有他们来不及长大的孩子,有时他会陪孩子玩,有时他会教孩子功课,就像现在将以庭抱坐大腿一样,画面好美、好温馨。
可不可以让她骗一下自己?她没流产,他们也没有离婚,这就是他们所拥有的家庭,他们的家,一直都是这么美满……
她靠着沙发椅背,杏眸变得迷离,这时候,她任由自己放松了心绪,让梦幻与现实重迭。
整个气氛被以庭主导,有时以庭糗她某张照片没拍好,她恼声抗议,有时以庭滔滔不绝说了长串游记,他开怀大笑,他们都没和彼此对上话,但他们的心,反而是这些日子以来,最贴近、最融洽的时刻。
“……妳说对不对啊,姨?”以庭问了个问题,许久没听到回答,又问:“姨?”
简牧原回头,发现她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嘘。”他竖起食指。“姨睡着了,别吵她。来,妳先起来一下。”
以庭乖乖起身,皱了皱鼻子。“姨跟外公好像喔,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简牧原强忍笑意。要是满红知道她被拿来和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比,应该会气得跳脚。他走到沙发旁,轻柔地将她抱起,往卧室走去。
才将她安置好,就听到门铃声,见她睡得正熟没被吵醒,他走出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以庭,我来开。”在她要打开门锁时,他及时阻止,从门上的电眼望出,看到一名少妇站在门前等着,那熟悉的面容,让他扬起了笑,立刻把门打开。“白日姊。”他颔首招呼道。
姜白日先是愣了下,而后惊喜大喊:“牧原,你怎会在这里?你和满红……”见他摇头,她不解地皱起了眉。“但、但……你在这里欸,没复合她怎么会让你来?满红呢?”她探头往里看去。
“她睡了。”简牧原回答,怕她吵醒满红。“我和满红因为公事上有一些交集,听到她今天请假,过来看一下。”
“害我白高兴了一下。”姜白日难掩失望,迟疑了会儿,开口问道:“你们当年到底怎么了?”那时她在台北,后来也被自己的感情事弄得一团乱,没机会和他多聊,而问满红,满红又都不说,现在难得和简牧原遇到,当然要问个清楚。
“或许,是我伤害了她吧。”简牧原苦笑。他也想问,但她不给他问的机会。
“你还爱着满红,对不对?”那表情,是陷在苦恋中的模样。
简牧原顿了下,微微一笑。“这不重要,不是吗?”
“这当然重要!”她本来以为是牧原对满红的感情淡了,才会离婚,但看来事实并不是如此。“牧原,我帮不了你,可是你一定能帮得了满红。”
帮?什么意思?“她跟妳说过什么吗?”简牧原追问。
“虽然满红没说,但我知道流产带给她的伤害很大。”姜白日语重心长地低道。“她很疼我们家以庭,我本来以为她是和以庭特别投缘,后来我才知道原因。”
被这么一点,他立刻明白。“……因为年龄?”他哑声道,一低头,看到乖乖等在母亲身旁的以庭正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嗯。”姜白日点头,眼眶忍不住泛红。“还有……满红在公关界被传得很难听,这是关泽告诉我的。”
必泽是在一次和客户闲聊中得知,转述给她听时,她快气死了,要不是关泽拦着她,她早就冲到乐活叫满红离职。那些都是抹黑,她心疼自己的妹妹被说成这样。
“我知道。”简牧原语音未落,即见她变了脸。
“那都是假的,你千万不要信!”姜白日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她只是把当成是她的护身符,她以为随身带着,她就不会再犯下和当年一样的错。有一次被我拿走,她慌到快哭了,可是那时候她根本没有男朋友!”
因为满红对流产的事一直表现得很不以为意,所以他们都以为她可能是年纪太小,并没受到太重的打击。直到那一次,满红发了狂找的举止吓到了她,她才知道,原来满红的淡然全是强装出来的,她怪自己没做好避孕措施,又恨自己没保护好孩子,所以怕到不敢面对,只能用这种方式,不让自己再犯错。
但满红这样只是在封闭自己啊!她好气自己的粗心,怀孕的心情她该懂的,她却大意到没察觉满红的心真正在想些什么。
简牧原总算明白这整个传闻的来龙去脉,脸色一白,震惊不已。想到今天早上他差点对她做了什么事,心痛到难以承受。
当年的他以为,她可能和他一样,觉得解月兑,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受的伤,远远超乎他所能想象。她会有多自责?即使医生都说了,流产不是她的错,但她怎么可能不把错揽在身上?
她多怕?她多痛?为何他那时都不曾发觉,还以为她平复得过来?是他把她推入恐惧的深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困在深沈的自责里,无法挣月兑。
“我……”他涩声开口。他怎能怪她不肯对他敞开心房?是他造成了一切!“我没资格……”
“我不管你对她做了什么!”姜白日揪起他的衣襟怒道。“如果你爱满红,你就必须竭尽所有去补救,这才是真正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