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弱水连忙一笑。‘看我,都忘记招呼红姊了,真是失礼。’
‘奴家身强体健有什么好招呼的?’姬红笑盼着她。‘倒是你,身怀六甲,都快做人娘亲的人,才要好好照顾呢!’
姬红一边牵扶着柳弱水,一边还拉出椅子给她坐。‘肚子这么大了。’姬红半蹲在柳弱水身边,小心翼翼地抚模她的肚子。她的神情,谨慎得近似乎虔诚,和平时嘻笑怒骂的样态大不相同。
柳弱水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笑抚着肚子,笑容中满溢出为人母亲的喜悦。‘这娃儿有时候动得厉害呢。’
姬红抬头看她,眼神中不意走泄一股欣羡,不过她很快便转出抹笑。‘这娃儿的爹是大将军,依奴家看,要他安分恐怕难了。’
‘希望他的性格别像他爹爹一般才好。’柳弱水浅笑。‘三杰中,若要论性情,我倒觉得是大哥最好。红姊日后生的小娃子,若像红姊一样好看,像大哥一样和善,不论男女,必然颠倒众生。’
她的话,虽是无心,却狠揪了姬红的心口一把。
姬红佯做无事,站了起来,轻哼一声。‘哼!那也得奴家允了他才有可能。’她嘴上这么说,其实是心底盼他好,盼他有个值得怜爱的妻子,有个讨人喜爱的孩子──他这样的人,不该没有自己子嗣的。
柳弱水顺着视线,凝睐着她。‘红姊,你为什么不接受大哥呢?’
姬红神思一顿,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她不要他啊!谁知道其实是……
她凝敛回心神,盈盈一笑。‘那你又为什么不接受他呢?’
‘红姊!’柳弱水玉颜绯烧。‘你误会了,我和大哥之间,什么也没有。’
姬红坐了下来,笑道:‘明眼人都瞧得出,那个呆头他是喜欢你的。’
‘不是这样的。’柳弱水急急争辩。‘我和大哥朝夕相处,我看得出来,他喜欢的人是你。你不在的日子里,他整个人显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啊!’柳弱水忽然一喊,秀眉拢聚。‘可惜他刚去了趟“姬红居”,要不然,这会儿见到你,不知有多开心。’
他真的喜欢她吗?姬红心脏咚咚地往胸口撞去。这话听来太动人,显得虚幻,她不敢当真,只是扮出往常的笑容。‘奴家跟你大哥在“姬红居”有照过面。我想──’她的笑里,逸出抹慧黠。‘他现在是该开心才是。’
‘红姊,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笑有些诡谲,柳弱水忍不住问。
‘是这样的──’姬红顺过一绺发丝。‘奴家不在“姬红居”的这段日子里,好些姊妹瞧他瞧得顺眼。所以呢,奴家就给了这些姊妹机会,让她们和你大哥相处。他要是坐怀不乱,奴家信他是柳下惠,考虑考虑和他的婚事。他要是情生意动,奴家也不怪他,男人嘛!成全他就是了。’
柳弱水无奈地摇头。‘红姊,你实在不该作弄大哥。’
‘这哪里是作弄?’姬红不以为然地噘唇。‘这可是于我们两个都有利的事。他呢,红颜脂粉围绕,可一饱眼福;奴家呢,没他在旁烦心,不也清了耳根。柳妹子,你就别再替他操心了。’
姬红说着,拉起柳弱水的手。‘这几天,奴家会替他好好照顾你。咱姊妹俩也可趁这机会,好好说些体己话。’
柳弱水娟笑。‘能和红姊说上体己话,那是妹子的造化。’
柳弱水虽是单纯,可心思比旁人敏感,她总觉得姬红待她虽好,可事实上,姬红内心,她是难以亲近的。
搭握住姬红的手,柳弱水淡漾笑颜。姬红虽是她见过最谜样的人,可她还是喜欢她的,只盼能有多的时间与她熟悉些。
※※※
由于边塞情势持续紧急,索罗烈焰也奉命快马奔回京城。他回京之后,先绕到坟头,为前妻楚绫嫣上香,就在此时遇上了柳弱水和姬红。乍见柳弱水大月复便便,索罗烈焰抑不下心头疑惑,月兑口问孩子生父为谁。这话一出,叫柳弱水心头一冷,决心避开他,不再与他见面。
因此,姬红只在小屋待了三天两夜,便带着柳弱水动身返回‘姬红居’。虽近傍晚时分,可一踏入‘姬红居’,便听得莺声燕语不断,好不热闹。
‘让让!让让!’姬红牵着柳弱水,挤开围在前头的姑娘。
‘红姊!’有‘姬红居’的姑娘看到她来,朗声唤她。
‘姬红来了吗?’自‘姬红居’以外来的姑娘,拢了衣衫,视线向她来的地方抛去。
‘这是……’柳弱水睁眼看着,才知道里头好些姑娘家,已经是罗衫轻解,酥胸半露。芙蓉面上赧然,她羞低了头。
泵娘家当中,有人注意到柳弱水,冲着她开口。‘好标致的姑娘,你也是来抢这男人吗?’旁人接口。‘她不是怀孕了嘛!这行吗?’
听到姑娘群中有骚动,仇煞剑眉一轩,想看个究竟,可几个袒胸露背的姑娘,近在身旁,弄得他施展不开,只得耐压下性子,听姬红与人对答。
‘各位好姊妹别误会,奴家这妹子,不是来抢男人,她是来躲男人的。’
一个姑娘轻笑出声。‘有人到妓院来躲男人的吗?’
‘当然有。’姬红一笑,回头叫唤刘嬷嬷。‘刘嬷嬷,我这妹子怀孕在身,你先帮我把她带到后头安歇。’
柳弱水原想探看仇煞情形如何,可眼前姑娘恁多,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好顺由刘嬷嬷带她离开。
看柳弱水离去,姬红才打算好好寻仇煞。‘借过一下。’她轻曼地挤身,排开旁人,来到仇煞跟前。
一见她来,仇煞睁目与她对望。他真的是叫她害惨,险些沦落至‘人尽可妇’的命运。
姬红看他手中持剑,神情凛然,原该是威武堂堂,此时却披头散发,衣衫狼藉,叫她忍不住一阵娇笑。‘哟!这些个姊妹投怀送抱,可是你的福气,看你那表情,倒把人家当成是饿虎扑羊。’她走过去,很自然地为他拢整衣衫。
她的眼眉俱弯,心中开心他对旁人终是不为所动。
他的表情顿软,再不见先前对旁人的冰霜,再不见原该升腾的怒意。
‘啊!’旁边传来娇嗔。‘他竟然让她碰他?!’
之前仇煞是硬绷着脸,任她们挑逗,后来有人做得过分了,逼得仇煞不得已拿剑‘自卫’,护守‘清白’。
不过,仇煞越是不容易‘屈从’,这些姑娘便越想得到他。为了争取面子,为了周延里子,姑娘们使尽浑身解数,甚至搔首弄姿,以软化他的心志,怎知还是没机会博他欢颜。没想到姬红一来,就近了仇煞的身,莫怪一下子娇嗔四起。
终于有一名姑娘不满地嘟嚷。‘姬红姑娘,若你和这男人,早是郎情妹意,何必多这么一道动作,戏弄我们这些姊妹。’
‘她戏弄的是我,不是各位姑娘。’仇煞侧身挡在姬红前面,双手抱拳。‘若有得罪,在下代为赔礼。’
他那一句话,说得姬红心窝暖热,便是给她一世,她也忘不了此刻。她这样作弄他,他本该气她恼她,他却依然让她守她。
一人一世中,有句话、有件事值得永志,那便不悔了。
姬红一笑,从他身后转出。‘哟!姊妹们这误会可大了。谁都知道这汉子对奴家痴守,所以姊妹们才看得起他,愿意来这么一趟。只是这男人虽然实实在在是条好汉,但是和奴家缘浅,性情不合,所以奴家才藉这机会,为姑娘们和他结缘。没想到,反而招来姊妹们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