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冷带着凤灵儿,使出上乘轻功,身形如鬼魅一般飘远,遁逸到他休息的房间后,斐冷才整个人瘫在床上。
“你没事吧?”凤灵儿扯下斐冷的面罩,俊容冷汗涔涔,血色尽失。
“没事。”斐冷还笑得出来,甚至还笑得有些得意。
看着他的笑容,凤灵儿丝毫也挤不出笑。“你等等。”她起身而出,迅速地为他倒上一杯茶。“先喝杯茶吧。”
“嗯。”斐冷接过来,喝上几口。
凤灵儿探问:“你的血痕,从地道滴到封不平的房间,又让他跟你一样受伤,是为了要嫁祸他吗?”
“嗯。”斐冷扬唇。
“这么做值得吗?”凤灵儿眉头紧皱。“你怎么能确定那飞镖是封不平的,你又怎么笃定索罗莽会相信闯地道的是封不平?”
“因为我了解封不平,也了解索罗莽。”斐冷再喝上一口茶。
“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凤灵儿握着斐冷的手,她的手是冰冰凉凉的,失了原来的温度。
一切乱了,她慌了。
地道那股子酸呕的味道好象延熏到现在,从那刻开始事情都变得不对劲了,斐冷的表情、斐冷的行事,都隐隐透着一种邪魅和……凤灵儿说不出来怎么回事,只是有些后悔开了地道里的那扇门。
握着凤灵儿的手,斐冷很想搓暖她。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自己手是冰的、血是冷的。
斐冷不动声色地收了手。“索罗莽意图篡位,多年前就开始养了批像封不平这样的杀手为迤翳除异己、诛杀政敌。”
“啊!”凤灵儿微微吃惊。“他真的有心谋反?!”这些天,她不在斐冷身边,就是想多打探些消息。她是查出这几年来灭门的血案,似乎都是同一批人所为,可倒没查出幕后指使者是谁。
今天晚上,她本来是想来相国府探看看,是否有新的线索,才会恰巧碰上斐冷打开的那一道门。“这么说,地道里有可能藏着他谋逆的罪证了。可是——”凤灵儿下意识地摀住口鼻。“怎么咱们打开的那道门,会有那味道?还有你啥都没看到,怎么能确定是死人的味道?”
斐冷轻描淡写道:“我杀过的人这么多,怎么会闻不出来死人的味道。”
听他这么说,凤灵儿头皮发麻,她勉强扯动嘴角。“那是在战场上。”
“人生无处不是战场。”斐冷淡道。“而且,我猜那里埋的应该是当初建造这地道的工人。”
凤灵儿的脊梁冒出一股寒意,她环住身子。“为什么这样猜?”
斐冷的答案简洁有力。“因为如果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那道门的开启,让他确认了索罗莽的阴狠,还有自己的凶残。
他是会噬人的野兽,又何苦把小灵儿留在自己身边。
斐冷牵扬嘴角,那弯曲的弧度,看来近似笑容。
那味道还没散,凤灵儿在斐冷的话里,清楚嗅到那气息。
因胃部反酸,凤灵儿捣嘴干呕。
“你怎么了?”斐冷碰上她的肩头。
“不要碰我!”凤灵儿惊呼,抬眸对上斐冷眼底掠过的错愕,她心头一慌、一疼。“我只是……我只是……想到那些死人的味道,不大舒服而已。”她努力稳住呼吸,试着转换话题。“对了……你刚刚……你刚刚说封不平和索罗莽……”
不行,她的头一阵混乱,她很难理出思绪。
看她失措,斐冷勾出一抹笑。
他确信,只要他再推一把,凤灵儿就会主动离开他的。
“我敢笃定,我陷害封不平一定会成功的。”
凤灵儿想法子把眼睛定在斐冷身上。“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了,她有点怕看到斐冷,她怕再看到更……更无情的斐冷。
斐冷却刻意盯着她看。“封不平的底细我查过了。封不平原来是楚绫嫣家中的护卫,因为身份相隔,所以和楚绫嫣终不得厮守在一起。四年前,他投身索罗莽门下,希望有所成就后,可以来迎娶楚绫嫣。怎知,三年前,楚父将女儿许配给了裘恨。使得这对有情鸳鸯,永远只能躲躲藏藏地来往。所以,那一夜,你才会撞上封不平。”
凤灵儿喃念。“那……”想到那时,封不平一见面便对她痛下杀手,她也不怪他了。她明了,喜欢一个人想保护她的念头。
斐冷平静地叙述着。“索罗莽生性多疑,捡到那枚飞镖,一定会疑心封不平的。不过,我想,为了保护楚绫嫣的清白,封不平绝对不会说出那枚飞标是怎么流出去的。现下,他又受了伤,必然是百日莫辩。”
说完,他逸出一抹笑。
凤灵儿一震,触及斐冷的笑,她竟有种嗯心的感觉。“我们这不是害了封不平?”比起斐冷,封不平无辜得像是受害者。
“封不平是这些杀手的头,我不害他,怎么翦除索罗莽的羽翼?”斐冷淡然地说着。
凤灵儿猛摇头。“这方法太卑鄙了吧?这叫封不平连个对打的机会都没有。”
斐冷的眼眸带着戏谑。“你会担心他啊?”
凤灵儿瞪视他。“我是可怜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斐冷一笑。“其实,你暂时可以放心,索罗莽还需要用人,一时片刻是不会杀了封不平的。不过,时机成熟后,我还是会杀了他的,因为他终究是我的敌人。对我而言,不是该死的是敌人,而是,是敌人的都该死。”
凤灵儿心头顿时寒凉。“那朋友呢?”
“你应该算得上是我的朋友。”斐冷故意凑上她,在她耳边低吐。“你说,对我而言,朋友应当如何?”
凤灵儿猛然推开他。“我不知道。”
她很不舒服,很不舒服,看到斐冷的样子,听到斐冷的声音,她都很不舒服。
凤灵儿咽下口水,困难地开口。“我……我要想想……我还要想想……”
“想什么?”斐冷阴鸷地看她。
凤灵儿碎吐。“我不知道……”
凤灵儿不知道,可是斐冷知道。他知道,封不平比他幸运多了,因为封不平死的时候,会有一个楚绫嫣为他哭泣;而他,只会有鬼差来领他孤零零地上路。
他不后悔的,因为他相信,到时候,索罗莽也会在阴司等着他。
敛藏心绪,斐冷直逼着凤灵儿。“你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凤灵儿不断缩身,迸了一句话。“我要先回去了……”没有丝毫的停顿,她翻身下床,迅速地逃开。
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斐冷哀沉的视线中。
他拿起凤灵儿方才为他倒茶的杯子,举得高高的,然后放手,任随杯子摔在地上裂成碎片。
然后,他笑了,不流泪的时候,他就会无滋无味地牵起一抹笑。
这个动作,是一种提醒——告诉自己,他还活着。活着,就能报仇;活着,只能报仇。
第八章
好沉!斐冷觉得他的头好沈,沉得他不想起来,恍恍惚惚间,他听到一些细碎的话语。
“斐大哥怎么了,怎么会一直没起来,小青,大夫是来了没啊?”
“凤公子,您看是怎么回事?”
“他可能没盖好被子,外感风邪吧。”凤灵儿对着索罗桦信口胡诌,焦心地探手抚上斐冷的头。“额头好烫啊!”凤灵儿心头一阵酸热,若不是有旁人在,她的眼泪怕是要滚出来了。今天清晨,她实在不该拋下他的,那时他还受伤哪!是谁?!斐冷试着睁开眼睛,他听到灼急而熟悉的声音,很像……很像……“嗯……”斐冷喉头逸出一声咕哝,他勉力张开眼睛,眼前的影像模糊成一片。他眨眨眼,信是昏头了,才会看谁都像小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