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天轻柔地放蛇出洞。
看着日天的背影,虽然脑中不大能思考,可风乔已经隐约地揣想出他晚回的原因了。
日天回头浅笑,眉头忽皱。“你怎么了吗?”发现她脸上极不自然的红艳。
“我……”风乔虚软一笑,“你猎了什么回来?”
“一只兔子,背在包袱里。”日天凑前俯身,模上她的额头。“糟了,怎么这么烫?”
亏风乔还笑得出来。“我刚刚就问过这个问题,答案我也想……想出来了。”惨了,她头又更沉了,直接倚向日天。
俊眉深陷。“你招了风邪,我去弄水来。”
“不要!”风乔环住他,他身上一片暧热,她不想放手。“你又要去好久。”她好累,又开始耍赖。
“我这次不会去很久了。”他心头有愧。“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耽搁这么久的,留你一个人招惊受寒。”
“那不怪你,是我自己惹来的。”风乔唇边浮上一抹笑。
“这是我的错,怎么会说是你自己惹来?”他不解,怕她是烧昏了。
“我是存心不良,遭天谴了!”她说得更加莫名其妙。“你抓的那只兔子死了吗?”
“还没。”他解下包袱,拎了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兔子四肢挣扎,一对黑珍珠似的眼瞳骨碌碌地看着民乔;日天探出另只手,抚稳躁动不安的兔子。
风乔轻笑。“小东西。”伸手抚模他一身的毛茸茸。“它方才也是这么看你吧。”她自言自语。“它这么看,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很难下手。方纔你一定是在挣扎,要不要把它带回来,才会拖了这么长的时间吧?”
“我已经决定,等会儿替它念段往生的咒语经文,助它解月兑。若杀了它,有什么因果,也该是我来背负。”日天说得极是认真。
他的话惹来风乔一阵吃笑。
这个男人啊!这世上她再也寻不到了。遇到了,是天幸哪!
“放了他吧!”倚着日天,她把兔子接在怀中轻抚。
“什么?你不是要吃吗?”他是了解她,可无法察觉她细腻复杂的女儿心思。
风乔半起身,把兔子放在地上。“你能为我抓了它,我自然该为你放了它。”侧过身,嫣然而笑,凤眸款款端视日天,火光照着玉颜,明妍中凝露出娇媚。
这是日天不曾见过的风乔,那一刻,只为他而娇媚的风乔。
“如果……”他低言。
风乔盼他,等他开口,只见他胸前起伏,嘎声道:“我去取水。”
他急需要救火解热,风乔的凝盼,叫他身上如着了火似的干热。
“等……”她倾身,又扑抓到一手空荡。他如风般的遁逃,竟让她来不及揪住。两手落地,头又晕眩,她失衡的身子颓瘫在地上。
第七章
风乔做了场噩梦,被人丢到冰窖里,全身发冷。
偏生喉咙似让人给丢了块热炭似的,灼炙疼痛得难受。“嗯……”
不知是谁倾注了清泉玉液,细细缓缓的水流,竟让那块黏着喉头的热炭滑落。“嗯……日天……”她喊出他的名字,那个只要她有难时,便会想起的名字。
“我在这里。”那焦急的呼唤,远远近近,可她听得真切。
“日天——”她冲开眼帘的阻隔,娉然一笑。“真的是你……”纤手抚上俊容,勾画着。“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不是做梦。”见她醒来,他才松下心中大石。“还有一口水,喝了吧!”日天再度端扶起她,确定不会让她呛到,才喂她喝水。
见风乔啧啧喝着,他终于露出笑容。“慢慢喝,喝完我再去取水。”
她连忙揪住他,“不要。”她似娇似嗔,粉颊上的红晕,艳艳然媚神惑鬼,勾魂摄魄。“我好冷耶。”这是真的,她需要温暖哪!
“你走了,我会冷死的。”她攀附住他,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喉头一阵紧缩,他咽下口水,聚回震荡的神魂。“不喝水的话,你身上的风邪是无法逼出的。”
“我不管。”她从他手中拿走以竹筒权充的杯子。“天要叫我死在你怀里,也强过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冷死在这儿。”
“别胡思乱想了。”他温言哄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哪来胡思乱想,她现在根本没法思考,只凭脆弱的本能反应。
风乔丢掉杯子,两手紧紧环住他。“那……要是我马上就死了呢?”她现在已不是平日飞扬的风掌柜,她只是个生病的女娃儿。
“如果我马上就死了,你只能为我诵经了。”她挨靠着他,贪求更多的温暖。
他低叱。“胡说。”她这样叫他紧张得失去所有的自持修为。
“我没胡说!我心术不正,要同菩萨抢男人,说不定菩萨动怒,差了阎王,派了鬼卒要抓了我去。”她身上不停地发着冷。“日天,我好冷,你抱我哪!”
风乔在他怀里摩蹭,让他不安又焦虑,他不能丢下她,却也不能占她便宜。“你不要乱动,我帮你添火。”
“你身上比较温暖。”她坚持。
“你昏了头,现在说的话不算数的。”他试图说服自己别动摇了心志。
“我没有昏头,我若昏头,怎么会想法子,从菩萨手里把你抢过来呢?”
她水媚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刚刚叫你去打猎,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是因为想设计你,叫你抓回来后,想法子杀生甚至吃荤。”
“你何必呢?”他没有愠怒,可十分不解。
“因为我讨厌你清心寡欲、超尘绝俗的样子。我是贪财俗人,你却是弃世高人,我们离好远哪。”她抱着他,不愿松手。
他一时无言,不确定她对他是否用情。
“日天——”她唤着他。“我不是真想叫你破戒,只是想让你多些尘缘俗事,牵着、绊着,不让你跑掉。”忍不住动了私心。
“其实你多心了,我不会跑掉的。”澄澈的眼眸盈满她的面容。“我不是什么弃世高人,我早就沾了俗事,惹了尘缘,还动了凡心。”
“你对谁动了凡心?”她瞅着他,媚眼水幻地迷蒙,两颊染脂般嫣红。
“是我吗?若是我,你为何不肯抱我?”她在等待啊!
就当是冷昏了头吧!她拋弃面子,罔顾礼教,大胆地开口,跟他汲取温暖——可他眼神一荡,却是什么也没做。
良久,才沉沉一叹。“你心头有了别人,我怎么能乘虚而入?你现在是溺水的人,攀得不过是块浮木,待明朝清醒了,见失了一座船,是要后悔的。”
她皱紧眉。“你知道我头昏,还说这么难懂的话。”耍赖地往他怀里偎去。“我为什么要一艘船哪?”她已经在他怀里靠了岸,难道他也头昏了不懂她吗?
“你喜欢的是柴守尘吧?”即使她不喜欢他,他依然可以在旁守候着她;
可她喜欢的是别人,他怎可借机唐突,叫她有所遗憾?!
“你……”风乔眼底的朦胧,似乎稍褪,凤眼逐渐清邃。“你看出来了啊?好象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底。”她娟媚浅笑。“既然如此,那你怎么就看不出来,那只是一种儿时的恋慕,现在……现在我喜欢的人是你哪。”
“你……”日天真的没有想过。
风乔无法形容日天的表情,她从没看过他有过这副错愕震惊的模样。
止不住,她吟吟巧笑——他总算有这么心慌意乱的一天,为她,为她哪!
这天早上,风乔是从日天的怀里醒来。
她眼眸半睁,挪动手臂,探到的是日天昂阔的胸前。“恩……”开了眼,嘴窝泛起甜蜜的涟漪。
她昨晚在日天怀里睡了一夜,安稳温暖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