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学校里竟有这么漂亮的女孩,乌黑的长发,水汪汪的凤眼,有味道极了!他接过卷宗,在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原本兴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你结婚了?”他失望地喊。她看起来明明就像个学生啊!
姜青天愣了下。她没听错吧?他的语气,半点也听不出主管对员工的关怀。“是,还有一个小孩。”她缓缓地补上一句,婚戒加小孩的完美组合,会马上浇熄所有人对她的非分之想。
“啧!”艾文兴致全消,又想起原先让他不高兴的事。“快、快,你赶快报告,我想走了。”
“报告?”姜青天轻拧起眉。“总务长只要我送文件过来。”
“他说你会代替他报告!不然我何必在这里傻等?”
心头的预感成了事实,姜青天不敢相信。总务长居然设计她?没有任何准备,要她怎么用英文翻出这大篇的资料?更何况,她还要去接小煊啊1
她深吸口气,怒气让她更加冷静。她脾气好,不代表她什么事都会全盘接收,总务长这个先斩不奏的举动,踩到她的地雷。
在脑海中组织好词汇,她徐缓开口:“我只是个小小的出纳组组长,职责有别,我想,有关学校财务状况这么重要的事,不该由我来报告。”
知道她说的没错,又不甘心白等,艾文气死了。“可恶,那他还要我等那么久?”
“是你先爽约,你早在四点就该回来。”突然,第三者的声音插入。
那声音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姜青天的心猛地一悸,还来不及辨明,疑惑的同时她已直觉地回头循声望去,顿时她震住,脑海一片空白——
她看到他,温洛,那个自七年前从她生命中走出的人。
“好久不见。”他微微一笑,用中文说道。波澜不兴的眼神,像他只是遇到一个普通的大学同学。
姜青天喉头干涩得说不出话来。他刚刚一直在这里?她的话,他应该也都听见了——包括她结婚……已有一个小孩?而他的表情,却一丝震惊和好奇也无……
她必须不断地深呼吸,才有办法平稳开口。“……好久不见。”
他变得更成熟了,当年的傲然自信,蜕变成内敛沉稳,全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从容优雅,有种说不出来的慑人气势,带着气定神闲的笑容,凌越于众人之上。
“别用我听不懂的话!”鸭子听雷的艾文不悦地喊。“你们在说什么?”
“中文的‘你好吗’,要我教你吗?”温洛挑眉看向他,对两人相识的状况绝口不提。
“不用,我不想学。”艾文想也不想地立刻回绝。他又没长久待在台湾的打算,才不想费心学什么中文。眼一瞥,他觉得眼前这个美女表情似乎有点僵硬。“你叫什么名字?”
姜青天悄悄地吸了口气,勉强把心神拉回,扬起礼貌的笑。“姜青天。”
“艾文·温斯顿,”看到她恢复自若的笑容,个性随兴的艾文没再深究,他自我介绍,而后手往前一扬。“洛恩·温斯顿,学校董事,我堂弟。”
洛恩·温斯顿?难怪她会被攻得这么措手不及,她从不知道他还有这个名字,更不知道他来自温斯顿财团,就算之前在理监事名单上看到他的英文名字,也完全联想不到。
好不容易恢复镇定,姜青天总算能够直视他。“您好。”
“可以叫我温洛,那是我的中文名字。”温洛不经意地说道,走到她身边拿起资料翻阅。“这是你做的?”
“是的。”她点头,要自己做到像他一样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去想过往。他可以,她也可以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完全不值得再提起。
“既然如此,你应该是对财务状况最了若指掌的人,我不会要求你报告,只是有问题时,需要你在旁协助解说,可以吗?”他征询,用温和的语气,把她方才的推拒全然反驳。“用中文就好,我会负责翻译。”
她能拒绝吗?除非她做得到不负责任地说出——她要准时下班。
“好。”她只能点头答应。
“请坐。”办公桌前有两把椅子,他和她各坐一边,温洛随即拿起文件翻阅,视线专注于文件上。
除了纸张翻阅的声音,办公室一片沉默。
“青天……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受不了死气沉沉的艾文找话题开口。“对不起,我刚刚不是在针对你,都是总务长,明明约好要开会,没来也就算了,还给我错误的讯息。”
“没关系。”姜青天微笑以应。那都不重要了,乍见温洛的震惊,已让这些被陷害的怒意变得微不足道。
“你迟到一个半小时,总务长会弃你而去也是无可厚非。”看着报表的温洛还能分心听他们的对话,用淡然的诏气指出错全在他。“姜小姐,请问这笔经费的用途是……”
那生疏的称呼让她心微微一抽。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她不恨他,但突然相遇,他的态度,让她好不能适应。
他没装不认识,却疏离得好似他们只是点头之交。
“那是陈教授与国科会合作专题的支出,后来计划中止……”她抑下一切私人情绪,要自己专心于工作上。
偶尔遇到有疑问的地方,温洛会开口问她,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沉思研究那些资料,在最短的时间内切入重点,翻译给艾文听,并提出他的意见。
反倒是身为理事长的艾文无事一身轻,除了点头应好,就是趁温洛思考时,不甘寂寞地找她聊天。
终于,温洛掩上卷宗夹。“姜小姐,今天就到此为止,抱歉耽误你的时间。”
姜青天站起,还来不及说话,艾文就抢先开口。
“青天,为了表达歉意,有这个荣幸请你吃晚饭吗?”他不是对人妻有所觊觎,而是他好寂寞,他受够一个人孤单吃饭的日子了!
拿起皮包,姜青天摇头。“对不起,我还得到安亲班接我儿子。”再现实不过的回答,一个赶着回家的职业妇女。
“请你老公去接嘛!”艾文不死心。
靶觉身侧似乎有抹视线在她身上掠过,只须臾,那感觉已消失无踪。姜青天微怔,随即嗤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怎么可能会在乎?早在刚进办公室时他就听到一切了,他的脸上,平淡得读不出任何思绪。
“他也在等我回去准备晚餐。”平常总是在拒绝同事的邀约,早已练就一身见招拆招的功力。
“约他一起来?”爱热闹的艾文真怕到了,不管谁都好。
“别打扰教职员的家庭生活。”温洛介入,解救了她。“你先回去吧,以后还会有常常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要有心理准备。”
这表示她还会常常见到他吗?姜青天心漏跳了一拍,不敢再想下去,急忙告退离开。“再见。”
门一关上,艾文立刻发难。“请员工和她的家人吃顿饭,又有什么不对?不然我回家后还能干么?看得懂的频道只有BBC和HBO,无聊毙了,什么鬼地方嘛,连夜店都没有……”
任由他在一旁叫嚣,温洛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眸色因沉思而转深。
她一如记忆中温婉,岁月洗月兑了她的青涩,即使已嫁作人妇,不见柴米油盐味,反而使她有种妩媚的风韵,混合着她惯有的清灵气质,美丽动人。
当年回到英国,他没再想过她,或许,他是刻意不去想,他把在台湾的一切,全尘封于心底。
那时,抵达英国半个月后,母亲去世。家族里没有人出席丧礼,有人住进疗养院是他们深恶痛绝的耻辱,母亲的死,让他们多年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父亲在葬礼上哭得哀凄,看着这一幕,他却已没了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