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不过,我脚这样也不能走。”绿袖对他招手。“你背我好了——”
她笑,笑里透暖。“就像咱小时候一样。”
沈寒天笑着走向她。“是啊,像以前那样!”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求的。
他蹲下来,背转身子。“你上来吧!”感受她手搭上肩膀的温度,他背起她,让她柔软的身子埋靠在他宽厚的背部。“好了吗?”
“嗯!”绿袖暖吐的气息,拂吹过他的耳畔,撩起他异样的轻颤。
这是怎么了,沈寒天霍地站起来。“那我们走了。”大步迈开。
一夜雨过,朝阳渗上露珠,树梢晶莹璀璨,风光正好,沈寒天却是默然不语,绿袖只好先开口。“寒天,你头发好湿哪,回去喝些热汤免得着凉。”
沈寒天笑答:“哪这么不济事?”
穿过一片片绿荫,迎来的是不止息的过往。“你小时候就是这么不济事!身体差,脾气倒是不坏。”绿袖由着沈寒天背着她,颠颠摇摇地晃出儿时记忆,她叨絮。“记得吗?有一次,你和爹吵架,转过身,砰地冲出门去。”
“记得!我十二岁那年。”沈寒天嘴角不住上扬。
绿袖耻笑他。“你昏了头地跑,还迷了路呢!劳我费好大劲才找到你……”
原本淡漾的嘴角,忽然闭紧。
心口没来由的紧缩,比往常几次都要痛,绿袖死咬着唇。
“怎么了?”察觉贴靠在他身上的绿袖,不自然地绷硬。
“没事……”绿袖舒口气。“想到那时我走的路,现在都还觉得累!”
“是啊!”沈寒天失笑,忆起绿袖在大树洞找到他时的表情。
当时,她脸透红冒汗,发丝全乱,止不住喘气,一看到他两腿都软,手拽在胸口,就这么瘫了下来,本来,之前听到她叫他的声音,他感动得差点掉下泪,可真看到她的样,爆出来的却是笑声。“从没见过人那么狼狈的。”
“还笑!”绿袖微嗔。“你那时才奇怪呢!迷了路,没吃没喝的,全身上下居然还能保持的整齐体面,一丝不乱。”
沈寒天大笑。“我那时好强,想若是你和师父来找我,也不能叫你们看出我心头乱,装也得把样子装出来。”
“爹?!”绿袖靠紧他。“想得美呢!你们俩要脸,一个不出来找,一个不肯回去。就我这不要脸的师姊,拖得两只脚肿的,四处找你。”
沈寒天告饶。“是啊,我的好师姊。可我也付出代价,背着你回家,走了好几个时辰。你那时好重耶,压得我是一步一喘。”
“还嫌!”绿袖抬起一只手,轻敲着他的头。“那是你应当的。对了,我领你回去时,你好象没跟我道声谢。”
一抹笑浮上俊脸。“你怎么还记得这?”他是没和她说谢谢,可那时他就认定了师姊,认定她是这辈子最亲的人,比师父还亲。
“没良心的!”绿袖又敲了他一记。“一声谢也不还我!”
沈寒天偏头,牵起嘴角。“一声谢,怎么够!”这话是出自肺腑。
绿袖头沉在他肩上。“这倒是,你这世欠我的可多了。”
“是啊——”想起她对他的好,她对他的点点滴滴,心头窝得暖热。“我欠你的多了,那我用一辈子还好了。”
他说得那样认真,像是誓言,害她心跳又失了准!
可她的一辈子……怕是没福气与他共度了……见她无声,他问:“怎么,你不信吗?”
“沈寒天!”她附在他的耳畔叫唤。
“什么事?”他特意停下脚步。
“你的头好臭,回去该洗了!”说完,传来她银铃似的笑声。
“好啊!你耍我——”他背着她,猛然兜转了好儿圈。“看我整你!”
“啊……”笑声抖断,眼冒金星,她抱紧他。“快停哪!”
他放慢速度。“你求我啊!”
师姊变得好轻,像是没了重量似的,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求你……”她头晕,冒出的算不得真心话。
他停下,稳住她的身子,听她喃喃抱怨:“这身老骨头,都教你弄散了。”
“别怕!弄散了,我再一根根的装回去。”他嘻皮笑脸。
“是喔!”见他赖皮,多少有气,可她的手就是紧搂着他,不舍得放。“快走啦!要装,也得回『战家堡』装『吧!”头整个靠上去。“寒天,我累了,先在你背上睡了,你可别偷懒,害我跌下来。”
他背紧她,迈开步伐。“当然!”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受伤,再没人比师姊亲了,这一路,他只想和她走啊——只想这样背着她走,让她全心信赖地枕着!
第七章
沈寒天背着绿袖,回到战家堡。
“到了……”沈寒天轻唤,绿袖没有响应,他只得放大音量。“到了”
“喔。”绿袖抬头,打了个哈欠,嘴上咕哝不清,神智还没恢复呢!
“绿姑娘、沈少侠——”有人叫她和师弟呢,声音不熟,她定睛寻去。
她响应:“是白旗主。”白旗旗主白云夫从门口就招着扇子,他的背后还闪出一道紫色人影。“还有任姑娘呢!”看到任蝶衣,她心里多少有些闷。
得把师弟交出去了,她刻意把身子拉远,不再贴靠沈寒天。
“靠好!”沈寒天一手从胸前拉紧她。“这样比较安全。”
“喔。”想想应该没什么关系,又赖回他的肩上。
“绿姑娘,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可以和堡主交代了。”白云夫施展轻功,奔来她的面前。“嗯……两位还好吧?”两人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多看一眼。
“还好——”绿袖绽出朵笑。“劳白旗主和任姑娘担心了。”
随白云夫赶来的任蝶衣,微微扯出个笑,目光锁紧绿袖和沈寒天相腻的身影。
绿袖怎会不知她的心意。“绿袖无碍,就是脚扭伤了,行走不便。”
“脚扭伤了?!”那还了得,堡主那关可难过了!白云夫收下折扇,立时趋前。“那让白某为绿姑娘看看,白某粗通医术……”正想掀开绿袖裙脚。
沈寒天脸一变,沉声。“不了!”身子整个后退。不让白云夫靠近。
“这……”白云夫原只是好意,没料到沈寒天会是这样的反应。
“寒天!”他的反应过于激动唐突,让绿袖不安。
“师姊?”沈寒天惊觉自己的举动,带着莫名的敌意。
四人中,只有任蝶衣不发一语。
好在白云夫反应快,表情顿软转为笑脸。“我倒忘了,沉少侠人称神医。这点伤本是难不倒少侠,何况两位还是师姊弟,绿姑娘的伤口,自是由少侠照料最为妥当。还好少侠点醒,否则关公面前耍大刀,云夫这不献丑!”他的职责是安顿好绿袖和沈寒天,其它复杂的感情,就不归他负责了,何苦招人白眼。他抽出扇子,悠闲地摇扇。
强将手下无弱兵,战云飞底下,果真个个是人才。绿袖微笑道:“白旗主,绿袖这点小伤,不敢偏劳。不过白旗主的好意,绿袖还是谢过。”
“绿姑娘客气了。”白云夫扇子折收,一派温雅。“这伤,白某是帮不上忙,可其他小事,白某还出的上力,两位先回房,回头白某再差人温好热水,让两位换洗一番。”他侧身,作了个请的动作。
“劳烦!”沈寒天背紧绿袖朝他点头致意,迈步先行。
“请!”见任蝶衣似乎没有举步的打算,白云夫朝她露笑,拱手请她移步。
任蝶衣抱拳回礼,扫了另两人一眼,转身而走,跨过他们身边。
“任……”绿袖原想邀她同行,转念,便又放弃。
现下她和寒天两个人已经够混乱了,何苦拉下任蝶衣添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