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道整个人跌回床上。“月儿,不要胡思乱想,他为我去取雪莲,还受了伤,怎么会巴不得我死呢?”
“你不会不知道,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元月又笑了。“他特地出京去取雪莲,不过是为了引出淑妃的人来杀他,好让他抓住人证物证,解决他们。谁晓得,以自己为饵,毕竟太危险,失算之下,才会受伤的。至于他根本无心取得雪莲,这一点,我也是事后想通的。他打着保护国宝的名义,不让任何人取下雪莲,其实是为了避免拥有雪莲的人,在权势名利富贵的诱引下,将雪莲献给你。他若有心,直接重赏采莲者,不就好了……”
“咳!咳!咳!”贾道止不住咳嗽。
烛火摇曳下,元月的笑容阴晴不定。“可能是我身上有你的血吧!你们的想法,我竟然可以明白,真是悲哀而恶心。
“别说了!”贾道抚着胸膛,闭上眼睛。“月儿!忘了过去,让爹补偿你好吗、’眼角汩出泪光。
元月忍住酸楚的感觉。“要忘了,太不容易。我会想起无辜的婴孩、受累的侍卫、悲愤的母亲、冤死的舅舅,而你在杀人之后,竟还想做慈父?世上就算没公义,也不该有这种道理吧!”这声爹她喊不出口。
贾道睁开眼。“月儿,我们终究是父女,不是吗?”泪已经流出。
“是——”元月吸住鼻间的水气。“不过,只做到我满月为止。”她掏出那张诗稿。“现在,我是娘的月儿。”
“月儿!你究竟想怎样?”他拭去眼泪。
“做我该做的事,替我娘讨公道,还她清白。”元月抽出剑,剑光冽冽。
“月儿!你不要做傻事——”贾道涔涔冒汗,身子向后退,手悄悄地移动想拉下警报。“啊!”他并没有成功,元月的剑急射到他的手边,摇晃了两下。
元月讥嘲:“原来你还真的怕我!”冷峭的语气却透出淡淡酸愁。“圣上,你还坚持我们是父女吗?”
贾道脸色泛白。“就算朕是你爹,朕也会怕死啊!朕只是……怕死啊!”
除了恨他之外,元月对他竟有丝丝的同情。“是啊!你也该怕死的。不过你不用怕,我拿剑出来,不是要杀你,而是为了撬开你锁人的箱子。”
“你怎么知道箱子里锁了人?”贾道的视线移向锁在一角的大箱子。
“为什么不?箱子里关的人,还与我交过手呢!”元月看着他惊奇的表情。“你一定查过在破庙里,有个叫元月的女子救过贾璋。不过,我想没有人敢告诉你,她和萧皇后相貌酷似吧?”
“月儿!说来也许你不信,这两年,朕的身体不好,常想起你娘,咳、咳……”贾道咳得厉害,咳出血丝。“月儿!不管你怎么想,爹还是不忍心看你浪迹江湖,回宫里来吧,我们父女重新来过,咳!”
“回宫?我娘死在这里,我怎么回得来呢?”她缩起原本想向前冲的脚步,她不能对他心软。“你对我娘若有所眷恋,怎么忍心让她含冤而死,怎么要包庇淑妃的种种罪状?这样娘怎能瞑目?”
看贾道无言,元月迳自接口:“你扣留下她谋害贾璋的人证、物证,是因为你也有私心,让小皇子即位。淑妃毕竟是小孩的娘,这事扯出来,小皇子恐怕得被贬作庶人,而对你怀有二心的贾璋,就要顺利坐上皇位了!不过,对于淑妃意图干扰朝政,你也有所不满,所以你留下证据,警告于她,莫想再背着你搞鬼,对不对?”
“咳!,咳!”贾道背靠着枕头,喃喃自语。“朕是皇上啊!”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元月掠到他的床头,取回剑。“人证、物证都在你的手中,若真还念着我娘,给淑妃应有的惩罚,让我娘瞑目。至于你……你早是个犯人了,费尽心机,到头一切成空。纵然位高权重,却是骨肉分离,众叛亲离,连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是这样你才会想起我娘吧!可你知道吗?我娘走得绝望,她到死后,连魂魄都不愿意来见你——”兀自背过身,和着眼角的光,落下又冷又重的叹息。“她……宁愿飘荡,就像我一样。”
元月的身影,恍恍惚惚地淡去。
“元月!”褚追云眼尖,看到她近乎无意识地推开门,交班的守卫,仅在几尺之外,她却似是浑然未觉。褚追云施展轻功,如风般卷起她的身子,隐于树堆之中。“你怎么了?像是失魂似的!”轻轻地放下她,让她安适地坐着。
元月靠向他,脸上泪痕未干。“没事,我只是累了。方才像是打了一架,好长的一架,弄到心力交瘁哪!”
褚云云自然地拥住她。“这场架,你觉得是赢是输?”
元月想也不想。“输!这种架没有赢的,只是,不打不快啊!”她换了个姿势,钻进褚追云的胸膛。“不打完,就没办法休息。”
褚追云柔声笑着。“那咱就在这儿歇息吧!”一手警戒地持剑。
元月似乎真忘了,这里还是皇宫内苑,就这样轻闭上眼,倚着他厚实的胸膛。她喜欢这样靠着,舒服而温暖。“褚追云……”她嘴上咕哝。
“怎么了?”他收回张望的视线。
她含糊不清道:“我们成亲吧!”全心偎靠着他。
“什么?”褚追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元月,你再说一次!”
元月睁开晶亮的眼睛,勾勾手指,褚追云贴过去,元月附在他的耳旁,轻吐着:“好话不说第二遍。”她好喜欢……戏弄褚追云哪1
“你……”褚追云伸出手指做势掐她。
元月握住他的手,指着蒙蒙透光的天空。“你看——天快亮了……”
她侧头,瞥见褚追云眼角的笑。她知道,未来她也要迎向朝阳!
***
没过几天之后,皇宫内部有了大变动!
贾道为萧皇后平冤昭雪,追谧“宜懿皇后”。
淑妃因叛乱和诬陷的罪名,处以极刑,牵涉入内的人,一概处死,唯小皇子年幼,存其性命,贬为庶人。
贾璋如愿地稳固太子之位,却逐渐成为另一个可悲的贾道!
元月终于答应褚追云的求亲,喜帖发出去之后,叶慕丰和花舞影远从江南到京城为他们俩祝福。褚府上下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花舞影巧笑盈盈。“追云,恭喜你大难不死,还娶了如花美眷。”
叶慕丰一看到褚追云,便用力地拍着他背。“好兄弟,了不起!”
“客气!客气!”褚追云掩不住得意之色。
他倒了两杯茶,请他们坐下。
叶慕丰大刺刺地坐下。“你有什么好客气的,这可是真了不起的事——”竖起大拇指称赞。“敢娶武林中功夫最好,脾气最坏的女人,真是不得了!”
虽说当年他也看上元月,不过他胆子小,最后只敢娶个温柔的女人。
花舞影踩了他一脚。“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
褚追云不怒反笑。“舞影,你别替我恼。慕丰这么说,是因为识见短浅,元月不是脾气坏,是性情真,得妻如此,是莫大福分。”
叶慕丰四处张望。“你娘子不在,你不用这么说。”
言下之意,是认定他是怕老婆才这么说的。
褚追云倒一杯茶,喝了起来。“慕丰,你这就真不晓得了——夫妻相处之道,犹如练剑,剑法用劲讲究吞吐、起伏、闪展、开会、拧转、俯仰,这基础是什么?就是“刚柔参互”,彼刚我柔,相济相生。她有时好强,便让她三分,回过头后,她抓到分寸,便知晓你的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