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冬寂听不清她前面的话,但后面三个字倒是字字分明的入了耳。
笑着继续拍抚她,他那如千年寒冰的心,突地温暖了。
平淡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方千墨始终没忘记那天的梦境,心里的恐惧与不安只有加深,从没有趋缓。
今天她回来得早,正巧韩冬寂打电话说他得开个会,会晚点回来,所以她还有时间可以准备晚餐,不必委屈他吃便当。
呆滞的望着炉子上的炖汤,她慌乱的咬着手指,心思千回百转。
懊不该跟他谈那个梦?谈她听见的事?
她想着、惦着好几天了,却怎么也没有勇气,也不晓得该如何向他提起。
门铃突然响起,方千墨高兴的跳了起来,没心情再去想烦人的问题,像只灵动的小鸟飞啊飞到门前为他开门。
“又忘记带钥匙啦?胡涂虫……”她的笑颜在看见来人时变得僵硬。
“怎么?失望了?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娇艳的女人笑着,迳自推开门,越过呆滞的她进门。
“你、你好。”她小声的问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湘芹——她心爱男人的正牌未婚妻——也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冬、冬寂不在家……”
“当然不在,是我特意让他忙于工作的。”沈湘芹下巴抬得高高的,唇边挂满自信的微笑。
方千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局促不安的绞扭着围裙。
沈湘芹的纤指支着耳际,妩媚迷人的眼专注的盯着另一手的粉红指甲。
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千墨几乎快喘不过气时,沈湘芹才开口打破沉默。
“陪我去挑婚纱吧。”她问着,但没有询问的意思,只是平实的宣布。
她愣愣的偏头。
“我不该来这里的……”她低声感叹,“和你说话,贬低了我的身分,要不是今早我玩心大起……唉,早知道随便派个人过来就好。”
方千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脑海里忽然浮起那场梦境。
“但我实在太期待看见你的表情。”沈湘芹低声轻笑,总算正眼看她。“我是冬寂的未婚妻,他父亲相当喜欢我。”
这句话该让这小女生知难而退了吧?
“但……”方千墨紧紧揪住围裙。“但是冬寂不爱你!”
“哈!他当然不爱!但他是我的!”沈湘芹狰狞的讽笑。“名正言顺,是我的!”
“他不爱你……他一点都不爱你……”方千墨像是念咒语似的低吟。
“那又如何?至少他是我的。”沈湘芹踩着优雅的步伐到方千墨身边,明艳双眸瞅着她的小脸,像是玩赏小狈似的观察她的反应。“我可以光明正大在众人面前和他亲吻,我身分证上的配偶栏的名字是他,我生的孩子姓韩,甚至他们韩家族谱里,和他名字相连的也是我沈湘芹!”
方千墨揪着围裙的手在颤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沈湘芹的话。
他不爱沈湘芹、他不爱……她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即使如此,她仍旧嫉妒沈湘芹口里的“光明正大”,她嫉妒。
“他……”方千墨噙着泪,“他不爱你……他不爱你……”
沈湘芹挑着眉,无言的看她。
“他不爱你、他不爱你……”方千墨呜咽低泣,口里仍只有这句话。
“跟我来。”沈湘芹神情高傲的领着她,走到那个禁忌的房间。
“不能进去!”方千墨惊慌的拉住她要开门的手。
“你真像冬寂养的小狈。”她的唇边有着残忍又羡慕的笑容,“忠实的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还尽全力帮助他隐瞒自己。”
方千墨不懂她说什么,一个闪神,她拉住沈湘芹的手已被挥开。
熟稔的开门进入,沈湘芹难得纡尊降贵的拉过她的手,强迫她进入她向来听话不去触碰的地方。
一个充满回忆的房间。
粉橘色的房间,印满郁金香花纹的床单干净的铺在床上,床头是一对爱侣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她不认识,男人则是昨夜才抱着她、亲吻她的爱人。
不只床头那帧特意放大的照片,粉橘色的墙上,挂满“她”和他的照片,亲吻的、拥抱的,照片里的他就像每夜漾着温柔神情进入她身体的他,只是他怀里的人不是她,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女人。
“她”应该是喜欢郁金香的吧?否则冬寂怎么会在这房间的每样东西,都印上相同的花纹?否则她怎么会看到“她”好几张照片里,都是怀抱着各色的郁金香呢?
方千墨想起,每每他心绪紊乱就会待在这个房间里。
她想起,那时他几乎每晚都要进来待好久,就是待在这个房间,就是在看这些照片……
“她呢?”方千墨指着照片里的人儿,是分手了,还是……
“死了。”沈湘芹冷淡的回答。
泪水从方千墨眼眶里滚下,她颤抖的趋前拿起书柜里的相簿,咬着下唇忍痛翻开。
一页又一页,“她”的照片被他保存得好好的,方千墨看的不是“她”,而是韩冬寂幸福又满是爱意的微笑。
他笑得甚至比和她在一起时,还要灿烂,且毫无保留。
“她是冬寂最爱的人,也是我的好友,临死前,她要求冬寂照顾我一辈子,于是冬寂才答应要娶我。”
沈湘芹的声音冷冷的从方千墨背后响起。
方千墨颤抖着,一直支撑着她的最后一点信念断裂,他爱的不是沈湘芹,没错,但即使如此,也不会是她。
在他偌大的世界里,她找不到一个位子得以安身。
“沈湘芹!”韩冬寂的怒吼从房门口传来。
“冬寂!”沈湘芹没料到他这么快就回来,她只是想让那个小女人快点走人,但她不想招惹韩冬寂的怒气。
“你竟敢让她进来?”
他们吵他们的,方千墨恍惚的翻阅相簿,最后一页,她找到一张手工精致的卡片。
“我爱你,一辈子都爱。”她轻轻念着卡片上的字句,她认得那上头的笔迹,是他写的。
“千墨!”他的吼声穿越重重迷雾,令她惊醒。
方千墨呆然的看着他的狼狈。
“把东西放下,跟我出来。”韩冬寂越过沈湘芹,伸手要接近她。
她泪流满面的后退,“我、我把相簿放回去……”
“不必,把东西放到床上就好,跟我出来。”他担忧她,她的眼神好迷惘,好慌乱。
“我连‘她’的东西都不能碰吗……”她小声嗫嚅着,“对、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该死!”他再次试图接近她。
方千墨害怕的后退,像是看到凶狠的猎鹿人那样害怕。
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他会不会对她也有好感?只是他忘了说,或者是他不好意思?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好,他的霸道,他的温柔,都是因为他对她有不同的感觉。她一直以为,他每夜吻着她、需索她的身子,是因为他爱着她。
原来,一切都不是她想的这么美好。
“千墨,过来!”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她轻轻的说,好悲伤、好悲伤的看着他。
“你快过来!”他只想安抚她。
“她是你的未婚妻,她是你的爱人。”方千墨指着沈湘芹和照片里的女人,颤声的泣问:“那……我是你的谁?”
“千墨!”
“我是你的谁?”她用力的吸着鼻子,小手死命的揪紧围裙。
韩冬寂不知该怎么回答,伸出的手无力的停在半空。
方千墨忍受不了他的沉默,哭着逃离他的伤害。
她跑出房门后,他才回过神追上。
“千墨,不要跑,你会跌倒!”韩冬寂大声嘶吼着,已经无暇多管被抛下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