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巧因愕然抬头,却撞入他深谙的眸中。在那片犹如深泓的漆墨里,她见不到以往的温煦,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她搞砸了,早在昨晚留下他,她就将一切都搞砸了……骆巧因别开视线,紧咬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掉下。
看到她低垂轻颤的眼睫,向允非沉痛闭眼。每次关于她的事,都会让他被嫉妒蒙蔽了心,控制不了自己。
不是早想通要放弃吗?只不过是被她点燃了希望,而后又被完全击溃罢了,不是早在之前就想通了吗?
但这个伤太痛,他真的做不到可以若无其事地微笑以对!
强忍心头难过,骆巧因直视他,要自己给他一个微笑。“我的机车停在新光三越附近,你先回去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避开他了吗?向允非深吸口气。此时的他无法再和她面对面,不然,他怕他会自私到不尊重她的决定,强硬地将她留在身边。
“那你自己小心。”语毕,他不再看她,转身迳自往出口走去。
目送他离去的方向,直到已不见踪影,骆巧因依然收不回目光.方才把手从他手中抽开,好像连同三魂七魄一起被抽空了般。
他的手,她已无法再握了吧?想起今天的愉快场景,明明只是一小时之前,却为何恍如隔世?骆巧因闭眼,泪无声地滑下。
第八章
中午休息时间,办公大楼周遭的餐馆挤满了外出觅食的上班族。
骆巧因和方玮在一家生意极好的拉面馆外等候,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等到两个位子。
“呼!要不是这家东西好吃,让我等这么久不砸店才怪!”餐点一送上来,方玮立刻掰开卫生筷,边吃边抱怨。
“谁叫你老爱挑这家?”骆巧因拿起筷子进食。等得太久,怕午休时间不够用。
“怎么最近都没听你说婚友社的事?”突然,埋头苦干的方玮冒出一句。
骆巧因差点被面条呛到,赶紧喝了口水。
“嗯……”顺过气,她心虚找着借口。“这礼拜我家NEKO酱住院,没时间排约。”
实际上,从那位王先生之后,婚友社的排约都被她用“想和王先生交往看看”的理由拒绝,但和王先生的约会却一延再延。
“那你那个邻居呢?有没有后续发展?”反正婚友社介绍的也没什么好货色,关心那个帅邻居比较重要。
骆巧因闻言一愕,脸不禁尴尬微红,赶紧低头吃面掩饰,却又让随即漫然的情绪揪紧了心。
她要怎么跟方玮说,她把自己给了他,却又发现,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个闲杂人等?。
这两天,他完全没有消息,即使明知他就在楼上,她却鼓不起勇气去敲他的门。何苦呢?他的态度已如此明白了,不是吗?
那幅拼到一半的拼图,就这么放在她的房间,提醒着她,对他而言,她只是一时兴起的消遣,就像拼图,热度退了,就完全勾不起他的注意。
“脸红个什么劲啊?有鬼哦!”方玮笑得诡谲,在桌下踢她一下。
“哪有?是辣椒加太多。”骆巧因端起水杯喝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赶紧转移话题。“之前不是跟你说那个王先生不错吗?等NEKO酱出院,我就会开始和他约会了。”
“那个老王啊!”方玮扁嘴,百无聊赖地用筷子在碗中捞着面条,一脸鄙夷。“不是我泼你冷水,可是我真的觉得老王和你不适合耶!”
或许是她过于先入为主,但那间烂婚友社介绍的对象她实在是不敢苟同,加上巧因形容的模样,怎么听就怎么不顺耳,当笑话听尚可,当交往对象?别吧!
“不交往看看怎么知道呢?”虽然说想要尝试,却是一想到,心情就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骆巧因将面送入口中,鲜美的汤头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方玮放下筷子,倏地逼近她。“那你能想象和老王接吻、吗?”
“方玮!”骆巧因低喊,被她开门见山的问法弄得手足无措。
“怎样?能吗?”方玮挑眉,抬起下颔看她。
骆巧因被逼得无法回避,只好想象那画面,却是才念头一动,冷意立刻窜上背脊,她抚着手臂,感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少跟我说那种‘不交往怎么会知道’的屁话!”方玮嗤哼一声。“想知道有没有感觉,看你能不能和对方接吻是最简单迅速的方式!”
“我……和……王先生还没到那种地步,现在言之过早。”骆巧因解释,努力找着退路。
“我看你连手都不会让他碰!”方玮早就看穿她的自欺欺人。“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可以有性无爱,女人却是无爱就免谈。”
骆巧因闻言一震,轻咬下唇。向允非对她,应该也是有性无爱吧!即使不爱她,依然可以抱她.她那时竟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特殊的。
“巧因,你明明不喜欢老王,再固执下去会后悔的!”见她不语,方玮又劝。
“不喜欢又如何?适合就好,婚姻就是生活,别存有太多幻想。”骆巧因苦笑。她为方玮的婚姻幸福美满感到高兴,但已无从选择的她只能死心面对现实。“该回公司了。”她起身,掏钱到柜台付账。
方玮随后把自己那份的钱放在柜台,连忙走出跟上。
“什么叫适合就好?谁跟你说的?”那番悲观的言论听得方玮一肚子火。“如果婚姻要那么委屈,又何必结婚?结婚是为了让自己更快乐,而不是更悲惨好不好?!”
骆巧因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心头好乱。她想接受大姐说的话,要自己毫无冀求地走入平凡婚姻,却又认同方玮的说法,如果一加一所得的效果还小于一,那又何必结婚?只为了世俗的眼光吗?
“巧因……”方玮见她被说动,想再乘胜追击,此时,巧因的手机响了。
“喂?”骆巧因接起,听到对方声音,低声惊喊:“爸?你还好吗?不是……我是问家里有没有事……嗯……”
有机会再说吧!方玮叹了口气,留下让她独处的空间,自己先走回公司。
“欸,你今天生日,那个,生日快乐……”骆父略显尴尬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向来寡言的严父形象对表达关爱感到棘手。“等一下,我把电话给你妈。”
“爸,等一下……”骆巧因急喊,来不及阻止,母亲的声音已经传来。“妈,爸呢?我还没跟他讲完话啊!”
“去厕所了啦,明明是他念着今天你生日要打电话给你,结果讲没几句就把电话丢给我……”骆母碎碎叨念.
骆巧因这才忆起,今天是她农历生日,心头一阵感动。不曾把爱挂在嘴边的父亲,其实一直都挂念着她。“爸身体还好吗?”
“栓塞手术只要几天就出院,医生是说控制住了,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又复发?”骆母轻叹口气。“趁着你爸不在我才敢说,巧因,如果你有对象,有人可以照顾你,我和你爸放得下心,你要待哪里都无所谓。但你三十岁了,还自己一个人,回台中不好吗?”
“妈……”母亲忧虑的声音让骆巧因的心好拧。
“亲戚朋友都在这里,大家听到你没男朋友,列出一堆人选要帮你介绍,里面有些对象真的很不错。”骆母继续劝说。“别说妈逼你,但你爸的状况……老天爷如果要带人走是不给时间的,至少也要让他走得安心。”
一直以为,父母会永远陪着自己,突然间,死亡却离得好近。骆巧因心头一酸,泪水滑落,她连忙伸手抹去,止不住的泪又汩汩漫上眼眶。